那碗还是酒楼里的汤碗，毕竟这里人喝酒，可都是用小杯子的，根本没有漠北的那种酒碗。
“虽然这酒没漠北的烧刀子滋味足，但也能凑合凑合，我先干为敬，两位随意就行。”
知道这两位怕是不想暴露身份。万海也没有明说，就是他说的那个话，让掌柜的表情又扭曲了几分。
漠北那烧刀子在京城这里，也就下边上不得台面的酒楼茶馆才有得卖，十文钱就能买上一大碗，他这种规格的酒楼，都是不稀罕上的。
不过那也是从前的事情了，谁不知道现在的皇帝，当初可是镇守漠北的大将军，恐怕以后这烧刀子，也能在京城的席面上，占个位置了!
莫开阳却没有提之前的事儿，指着那一地的人，问万海道：“将军可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那领头的被打的半天爬不起来，如今终于缓过一口气，也看出了莫开阳身份不简单，只连滚带爬的挪了过来，“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两位公子，还请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次。”
万海也跟着道：“这些家伙不长眼招惹了莫兄弟，尽管打尽管骂，留口气回头给我送去就行。”
莫开阳并没有因为有万海给他撑腰就得意忘形，只平静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看着万海依旧不解的样子，还解释了一句：
“他们很聪明，只挑那些有钱无势的，就这么小半个月的时间，已经祸祸人家几百两银子了。”
要知道这年头招一个大头兵，给的安家银子一人也才二两而已。
见万海脸色阴沉，这些人还小声辩解道：“是他们愿意请我们吃饭的，几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就是打赏下人都比这个多的。”
我们跟着陛下出生入死的，难道还比不上这些大户人家的下人吗?
“人家是钱多了烧手，请你们这些人吃饭，还一顿祸祸七八两银子的东西!”这种价格的席面，就是公侯之家也没说天天这般吃的!
这些人虽说不是将领，却也跟着万海打过几次仗，这几天都在这酒楼里宰肥羊，就有那嘴比脑子快的，直接嘟囔了一句：
“那掌柜的不也是钱多了烧手，将军您喝的那酒，可是五两银子一壶的玉泉酒，我们几个统共也就喝过一壶，还没您刚刚干掉的那一碗多呢。”
万海瞪着眼前的酒坛子，就这破玩意，值五两银子一碗?!
他在身上摸了半天，也只摸出来二两的碎银子，最终还是把随身的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抵给了掌柜的算酒钱。
那匕首还是他第一次领兵打仗时的战利品，偏现在又不能让掌柜的给他留着回头再赎，不然这掌柜恐怕是不敢收的。
万海心疼的不行，脸上还不能露出分毫，又陪着莫开阳说了几句话，才领着那群人离开。
莫开阳到底没说出对百姓秋毫不犯的话，他既然要当江湖客，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大不了等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儿，还给万海将军传信便是，至于信物，这不是现成的嘛。
酒莫开阳和林悠都没喝，原封不动的退给掌柜的，而他们这桌其他的酒菜和打坏的桌椅板凳，莫开阳都付了钱。
掌柜的很有眼色的，把那匕首留了下来，这东西搁在他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有人愿意接手，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万海很快进宫，把这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万钧确实有几分手段，不过一天的时间，就把事情查了个清楚。
万家军向来纪律严明，干却还是有那么一些人白吃白喝，白拿人家的东西，还有那没出息的，去楼子里白睡人家的姑娘。
好在是知道不能过火，倒是没弄出人命，也没强迫好人家的闺女，这些事情比起别的土匪过境般的军队，已经算是好的了。
可这是莫开阳提出来的，而他刚刚说过，自己会是个好皇帝的。
很快，京城中的百姓就见到，那些喜欢占小便宜的兵爷，都被拉到了最热闹的大街上，按照占便宜的银钱数量，一一打了板子。
就连那些喜欢东家顺个果子，西家摸个包子的这种，也挨了三板子，并严令他们把东西的银钱补回去。
贪小便宜的还好，几十个铜板的事儿，可像莫开阳遇到的那种，祸祸几百两银子的，那就是把他们卖了也还不起啊。
这种就先由官方垫付了，再把人给关了起来，等着论功行赏的时候，拿奖励抵账。
若是奖励抵消不了他们的账，那就直接扔牢里去了。
这种方法的处理，让百姓们纷纷称赞，可莫开阳却不由皱起了眉，这般不痛不痒的惩戒，真的有威慑力吗?
但这在当下百姓来看，竟然已是很不错的了。
林悠安慰他道：“咱们那时候的规则，未必适合现在，而他们这规则是否合适，也需要试过才知道。”
莫开阳点了点头，如今他只要看着就可以了。
登基大典的热闹，两人是凑不上的，但为了庆祝这一好消息，街面上许多的店铺都张灯结彩，在门口散果子撒铜钱。
街上半大的孩子笑闹着从这家跑到另一家，莫开阳仗着跑得快，还接了一把的铜钱，抢了三个果子。
做成吉祥图案的面点果子，里面是香甜的豆沙和枣泥，味道当真是不错。
莫开阳把果子和钱都塞到林悠怀里后，又跑人堆儿里凑热闹去了，那闹腾的模样，就是人家十来岁的孩子，瞧着都比他稳重。
万钧和万海都有派人，在京城中找莫开阳的下落，各个关键的地方都派了人。
可惜他们谁也想不到，莫开阳是混在小孩堆里的，为了让自己合群一些，他还换了身衣服和装扮，反正看着跟别家的小朋友差别不大。
这热闹一直持续到过完年，京城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一些，紧跟着朝廷又颁布了开恩科，大赦天下。
开恩科这个，莫开阳是可以理解的，但大赦天下这事儿，到底是个什么鬼??
你为了庆祝，把好不容易抓回来的罪犯，再给放出去?那要是再为祸苍生咋办。
莫开阳这次再去找万钧时，已经知道敲窗户了，虽然他依旧没惊动守卫，但最起码的礼数还是做到了的。
至于见皇帝的那种三跪九叩的大礼，莫开阳压根就没这意识，而万钧也没提这种事儿。
万钧看人还是有些方法的，莫开阳不是那种桀骜的江湖客，却有着一颗侠义心，他武功绝顶，见不得世间的不平事，总想给所有人求个公平。
可这人不知为何，对自己很有好感，甚至还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亲近和信赖，若不是年龄对不上，万钧差点以为这是自己不知啥时候，在外边欠下的风流债了。
万钧亲自拿着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才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莫开阳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说：“我有个事情想不通。”
“什么事情?”万钧顺着他的话问道。
“大赦天下!”莫开阳的眉头紧紧皱起，“那些都是罪犯，凭什么啊!”
万钧怎么也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个，眼中都不由带上几分笑意，“可之前的皇朝，不都是这样的吗?”
就连皇帝过个正寿生日，都有大赦天下的，他这好歹是开国呢。
“但坏人放出去，吃亏的总归是好人，再说了，咱们这是新朝，干嘛要管之前的朝代怎么做的!”莫开阳说完，还忍不住哼了一声。
万钧这才发现，就算是自己，对如今的身份还有些许的不适应，可莫开阳已经很坦然的接受了朝廷的更迭。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莫开阳时，他确定了一个日子后，突然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以及他那位同伴，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他后来找了许多擅长障眼法的人，都没能做到她那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