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徵当然明白,指望玄月派不过是杯水车薪,但他也需要争取想办法的时间。
小莫在三个月前,还只是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可怜,国家的动荡让他生活更加艰难,每天想的就只有努力活下去,见到明天的太阳。
直到有一天,他和整个镇子上,没有满二十岁的小伙伴一起,被领去一间空旷的屋子。
一个和蔼的大叔给每人送了一个冰糖葫芦,然后挨个教他们,让他们去握住一颗拳头大的,晶莹剔透的,一看就特别值钱的漂亮石头。
其他人握着石头时,或是没有反应,或是只有一丝微弱的亮光,直到小莫拿着石头,按照大叔的集中精力时,石头亮起一道夺目的淡蓝色光。
小莫这才知道,能让石头发光的,就是有灵根的,可以去修行,成为传说中的天师。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仙师,那是苍穹大陆上所有人的梦想,能进仙门,那就是脱胎换骨,哪怕只是最低等的杂役,也会被普通人称呼一声仙师的。
他们虽然算是有仙师门派当靠山的国家,但因为物产匮乏,玄月派对他们安国并不怎么上心,魔修只要不是大张旗鼓,玄月派都不会出手的。
只小莫知道的,自家县城被魔修抓走的人,每年都会有那么十几个,甚至连那么有钱的刘员外加的小孙女,也因为长的好看,被魔修当街抢走了。
刘员外是个很好的人,总是念叨着世道艰难,三不五时的就会施一次粥,虽说是一些陈米,却也坚持了许多年。
小莫每次去领粥,刘员外都还会特意吩咐,让给他捞稠一些,他家那小姑娘被抓的时候才七岁,还给小莫塞过两次点心糖果。
可就是刘员外这种在小莫看来,有钱有势的人,被抓走了孙女后,除了哭,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小莫记得,自己那时候担心小姑娘,曾经去问他,为何不请仙师把小小姐救回来时,刘员外的笑容苦涩无比:
“小莫,莫说是我的孙女儿,就算是王爷的亲闺女,也是请不动仙师救人的。”
和蔼的大叔看他心情不太好,还安慰似的摸了摸小莫的脑袋,然后把他和所以让漂亮石头发过光的小朋友,都集中在一起,坐上了几辆马车,悄悄的去了隔壁世界排行第二的国家。
小莫数了数,整个县城的孩子加一起,让石头发亮的只有三人,他们一行二十多个孩子,来自整个安国各处,这是把整个国家的孩子都测试过了吧。
一直等到出了自己的国家,小莫才知道,这个穿的不比刘员外好多少的大叔,竟然就是他们国家的皇帝本帝。
虽然他见识少,但皇帝真的真的这么寒酸吗,他亲眼看到好多次,陛下都是等他们所有人吃过饭后,还去把剩下的干粮仔细打包好,然后他自己和护送他们的两个侍卫一个公公再一起吃。
若是食物有剩余,甚至还能看到陛下啃剩干粮的时候,但所有孩子的食物,都是最好最新鲜的。
正在啃干馍馍的皇帝衡徵一抬头,就对上小莫那清亮的眼睛,他温和的笑了笑:“小莫吃饱了没?要不要吃糖葫芦?”
说完,还不等对方回答,他像变戏法一样,手一翻,一串裹着剔透糖衣的糖葫芦,就递到了小莫面前。
陛下的眼神慈爱温柔,还带着隐隐的期待和鼓励,像极了小莫曾经见到的,那些领着学生去参加科举考试的先生一般。
在市井街头混大,小莫见识过太多人心,他对些方面有一种很准确的直觉,他本以为,这位陛下是要把他们卖了换资源的,要知道能修行的孩子,都是可以跟仙师换东西的。
可偏偏他没在这位陛下眼中,看到一丝利用和阴险,只有长辈看小辈儿的慈爱,如……他幻想中的父亲一般。
小莫咬了一口糖葫芦,酸甜弥漫口腔,他垂眸遮掩眼中的情绪,轻声试探:“陛下是要送我们去仙师门派吗?为何要走这么远,玄月派不是距离最近吗?”
皇帝衡徵并没有因为他小而敷衍了事,而是认真解释道:“修真界排行第三的玄阳派,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庆阳国测试收徒,玄月派别看名字跟人家差不多,其实顶多排在第十,咱们考试当然是去好一些的学校了。”
小声的说完,皇帝衡徵还大概介绍了一下刚刚打听来的修真界最新情况,虽然都是从伺候仙师的那些人口中,或者市井八卦中提炼出来的,不保真就是了。
比如排名第一的问剑宗其实很穷,听说掌门一件衣服穿了一百八十年,每次正式场合都是那么一套,从来没变过。
比如排行第二的百越门,他家首席大弟子是什么极品水灵根,最适合双修,不但被许多女天师追着求亲,还有不少男修士也跃跃欲试。
比如这次要去的玄阳派,他家的太上长老是修真界第一,之所以玄阳派排行第三,是因为这个太上长老从来不管事儿。
再比如排行第六的百花门,听说招收的大多数是女子,她们打架或者不厉害,但嫁了好多弟子去各门各派,招手就能叫来一大堆亲家帮忙。
…………
衡徵说的絮絮叨叨,每次都加上听说,大概,或许这种词来表示,这些就是个八卦,最多当个参考听一听。
小莫却听的很认真,还追问:“那咱们国家的玄月派呢?”
衡徵叹了口气,“玄月派派了仙师在咱们那边,谁敢说他们的事情,毕竟仙师神通广大,一个不好就是要命的啊。”
说完,他又解释道:“不让你们去玄月派,除了他们门派排行低之外,还有一个就是不太平,别的门派怎么样不知道,但他们来驻扎的几个仙师,可是能为了两块下品灵石记仇还搞小动作的人。”
玄月派的人住在京城最高的天师府邸摘星楼,那楼是京城中最精致,最豪华,也是最高的建筑。
里面除了玄月派的五个仙师,剩下的都是衡徵安排过去伺候的人,除了干活利索,还要头脑灵活,仙师们对这些伺候的完全是当做蝼蚁看待,做事儿也从来没有避着人。
这也导致,玄月派五人之间的互相陷害,算计,勾心斗角,在所有伺候的人互相通了消息后,竟然被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衡徵想起来都不由咋舌,“最严重的一次,是咱们去请那仙师除魔,需要三块下品灵石的辛苦费,被其中一个仙师把事情截胡,直接把灵石全拿了。
然后没几天,他就被不知道哪位算计的中了什么毒,听说很难解,直接回了玄月派,后来又安排了新人过来。”
这种一步一坑,做错事会被人报复,有能耐会被人嫉妒,啥都没有会被人欺负的地方,别说门派排名不咋地,就算是排名第一的,他也不想自家孩子去受罪。
小莫看着一脸严肃的皇帝,倒是从他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想法,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儿。
自家这陛下人是不错,但性格是不是太……单纯了,好歹四十多岁的人,还当了十来年的皇帝,怎么看着没啥心眼呢??
一路上,小莫有空了就凑过去跟衡徵聊天,等走了半个多月,快到地方的时候,他原本担心自己陛下被卖的想法,变成了担心自家陛下哪天被人卖了。
衡徵对小莫很坦诚,直接明说了自己的想法,送你们过来参加门派招生,其实就是想着万一以后谁入了仙路,国家跟百姓以后也能多个靠山。
不需要他们发誓,契约之类的,以后一定要为安国卖命,或者每年给多少灵石,只要以后有能力了,在安国陷入绝境的时候拉一把就够了。
修行之路漫漫,谁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不过是给未来的安国留一条后路。
衡徵笑了笑:“若是你们能学有所成,自然皆大欢喜,就算学的不好,只能做一个杂役弟子,那也会比在安国的日子安稳太平的多。”
只要是能让测灵石发光,年龄又不超过二十岁的,一般的门派都会收下,修仙派也是需要仆人的,简单的打扫除尘,砍柴挑水,复杂的种地种药,看炉子烧火,随便几块下品灵石就能使唤一年。
虽然这些都可以用法术或者符箓,但修为有成的仙师哪里喜欢做这些琐碎的事情,没有灵根的凡人又用不了符箓,只要有灵根,甭管多差,基本都能被收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