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剑衍:“当初我便说要钳制于你。可惜玄枢不以为然,偏要对合光寺下手。”
“如今,你入渡劫,魔族败退。”
“到底是无垢剑心,普天之下,鲜有敌手。”
卫怀晏手中无咎剑凝现:“菱寒......”
剑衍:“菱寒气运特殊,以她为祭,魔渊破封无疑。”
“因此我以她那位嫡传为引,引她入溯天秘境,激活献祭大阵。”
“好在,此次计划终得成功。”
“本来,制得一具傀儡欲留予你作念想,不成想竟在初入剑山时便被囚于凌雪峰,我只得将其作废。”
穆清然是他当年在借苏菱寒的琉璃净火之时又偷取的一丝本源之息融合而成的傀儡。
后来他解开后山禁地一角禁制,将穆清然融于往幽圣莲,本想借此引往幽圣莲入苏菱寒体内——
“本也欲想以那位嫡传引她入禁地作往幽之莲的载体复活我师,竟是被你挡了下来。”
往幽圣莲里一直留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寰残魂。
剑衍在当年甫一发现时,便决心复活清寰。
但希望何其渺茫,因此他以推衍入道,算尽天机,终算得苏菱寒此人——
不受天元界天道桎梏,不在此方六道轮回。
唯有借此身躯,方可遮瞒天道。
再用轮回法则,使得清寰此后脱离此方轮回不受桎梏,至此死而复生。
但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没能算到苏菱寒竟引得他唯一嫡传为情所迷,不仅在后来为她以情合道,甚至还阴差阳错间破坏了他原本计划最关键的一步——
往幽圣莲入体。
到底事关苏菱寒,由于其命盘不在此方轮回,一旦与她沾染上因果,他总也无法准确算出。
这才导致出现了那样致命的疏漏。
但没关系。
他还有一法。
剑衍:“怀晏,不枉为师少时教你修行。便是当初有所察觉,你依然选择相信为师。”
卫怀晏紧握着无咎的手隐约微颤:“菱寒是你的弟子,你怎能......”
后山禁地唯有剑衍与三位圣地宗主与后来继任山主的卫怀晏知晓。
当初卫怀晏甫一跟随苏菱寒进入禁地时便已然隐有所察。
但总觉荒谬,便也暂且将心中的疑虑压下。却未曾想,越是荒谬,事实也正是如此。
剑衍:“为师也想尽享天伦之乐,但菱寒的命盘气运实在特殊。”
“我未能抵住心中贪念,又怕将来不忍下手,因此将她自幼予你抚养。”
剑衍看着他,话语中尽皆对自己得意弟子的欣慰:“怀晏,你做得很好。”
卫怀晏未语,手中无咎微抬。
剑衍依旧满目欣慰:“魔族肆虐,你入渡劫,连斩魔族三位魔尊,如今魔族势弱,修真界已举界追伐。”
“今日你独自来此何为?”
风也清寂。
化作满界剑意。
良久,
回应他的仅四字:“斩魔,伐师。”
入渡劫后,卫怀晏方才发觉自己体内竟不知何时被种下一缕魔丝,潜伏在神魂深处,干扰神思。
能在他体内留下这等手段的人,整个修真界屈指可数,近乎于无。
但也只是近乎。
有一人足有这般实力。
少时朝夕相处数载,他修为尚浅,便是有无垢剑心也无法抵御渡劫境修士的暗算。
那缕魔丝影响神思。
卫怀晏几乎瞬间便想到了当初菱寒与他所言的穆清然古怪之处。
加之禁地一事他早起疑虑,只不过不敢相信。
而今事实摆在眼前。
纵使心中万分杂想,他依然独自前来中州,来寻剑衍,要一个真相。
剑衍轻点了点头,却是问他:“你可知我来此何为?”
对面人未语。
无咎剑清鸣。
满界剑意缭绕着,此方魔息如遇阳春,迅速若冰雪消融。
剑衍慈声道:“当年我将菱寒托付予你。”
“虽本意并非如此,但菱寒到底是我的弟子,我对她,亦也有情谊在。”
“那年九幽寒渊,她被掌劫天尊引动天罚劈落无寂海,我心中亦也担忧。本以为你会按耐不住出手相救。”
“未曾想,你依旧选择遵从师嘱。”
“眼睁睁看着菱寒坠入无寂海。”
“但你可曾想过——”
“若非我与轮回天尊有过约定,但凡轮回天尊出尔反尔,轮回法则不在,菱寒便要就此葬身无寂海,此后,天上.人间,再无此人。”
卫怀晏眸光隐约微颤。
四周缭绕凝聚的剑意微滞。
又听剑衍继续道:“纵使后来禁地一事你已有疑虑,却依旧选择相信为师。”
“在太虚玄微宗问道大典,你曾以情合道,道心立誓。”
“然,溯天秘境,菱寒陷入危难,你依旧未能将她护下,致使她魂消魔族祭阵。”
卫怀晏握着无咎的手顿时一僵。
六百年前,溯天秘境,怀中人儿生机渐消的一幕再次回现于脑海。
剑衍:“怀晏,作为你的师尊,我为有你这个弟子感到欣慰。”
“但对菱寒而言,你为师兄,总也是不称职的。”
“若非如此,而今六百年光阴,她为何迟迟不归?”
卫怀晏瞳孔骤缩:“......什么?”
剑衍却是道:“那年你因她入清心崖静省,我曾予她一道出入清心崖的符令。”
“虽我从未看养菱寒一次,但你自少时随我修行,我自偏护于你。”
“因此我于那道符令中设下一缕魔丝,引她直面心中情愫,意图让她与你坦言,不负你情意。”
“未曾想被她察觉,从此未再借用那道符令入清心崖探望于你。”
“你可知为何?”
卫怀晏思绪一滞。
那年清心崖中,她漏洞百出的推辞言语回现于脑海。
张了张唇:“为什么......”
剑衍:“因为她从未想过真正与你相守。”
“我曾也深感不解,但直到溯天秘境她因魔族祭阵身陨,我以推衍算出她尚存一线生机如今却迟迟不归,我方才发觉。”
“而今那一线生机早已臻至圆满,按理说,她早该回归天元。”
“但如今迟迟不归,你可知为何?”
卫怀晏眸光剧颤,心中隐有猜测:“......为什么?”
剑衍看着他的目光尽悯:“自是她不愿。”
“菱寒的命盘不在此方轮回——”
“你应当知晓,她并非天元之人。”
“天元于她,不过一枕槐安。”
“如今身死,自当梦醒。”
“但虽梦醒,缘却未散。”
“你耗尽千年修为保她尸身不朽,若她愿意,早该重归天元。”
“可你作为她在此方世间唯一至亲,却未能护住她一次,致使她两次身死,心死情灭,自也不愿归来。”
卫怀晏瞳孔一缩。
剑衍又道:“作为她的长辈,你将她自幼抚养长大。”
“但你却罔顾人伦,陷她于不义。”
“此为悖伦。”
“作为她的师兄,你却未能尽全兄长之责,致使她遭难,两次身死。”
“此为失责。”
满界剑意忽止而僵。
无咎剑急鸣着。
一直深埋于心底的自责负罪重新席卷心境,叫嚣着。
卫怀晏僵硬地微微摇了下头:“不......”
剑衍:“你当初为何以情合道?”
为什么以情合道——
卫怀晏的瞳眸僵硬地轻轻转动了一下。
为了菱寒。
融情合道——
菱寒,就是他的道。
菱寒......
剑衍却是质问:“你悖伦失责,如何配为她兄长,如何配与她厮守?”
“而今她不愿归来——”
“怀晏,是你的错。”
所有思绪在这瞬间顿止。
卫怀晏眸光失神。
他的......错?
——“而今那一线生机早已臻至圆满,按理说,她早该回归天元。”
......为什么,菱寒不回来?
为什么......
——“自是她不愿。”
不愿......
无神的瞳眸中浮现出迷茫与无措。
菱寒不愿归来......
为什么......
——“如果师兄惹我生气,我就不要再见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