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发现姨娘的是春立。春立以为自己眼花,等姨娘拴好了马绳转头走近,确认是姨娘无疑,春立连忙招呼左贺。
和左贺一左一右上前将人挡了。
茉莉行礼:“两位将军好。”
左贺举着刀鞘,面无表情道:“还请姨娘自重。”
春立撞了他一下,左贺才反应,眼前的姨娘可不是姨娘了!
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左贺只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冷酷无情,试图以此来吓退姨娘。
春立随后也冷着脸说:“这里不是娘子该来的。还请回吧。”
好不容易找来的,茉莉当然不可能走人。站着不动说:“茶馆被国公爷包了?”
茶馆当然是没包的。不是他们包不起,而是这种权贵做派就不是他们爷能干出来的。
两人都没说话。
茉莉一笑:“既然没包,那民女进去喝杯茶怎么就不可以了?”
俩人还是站着没动。
左贺:“娘子来此作何自己心里清楚。还请娘子不要为难我们。”
茉莉无奈,只好又一脸诚恳说:“我只是想和万娘子道谢,那天没来得及,登侯府又怕万娘子不肯见我,还请两位将军通融。道完谢我就走。”
俩人似是没听见,茉莉看向春立:“山茶让我转告韩将军,是她不配,还请将军勿要伤怀。”
春立一下破功,垂下刀鞘,急问:“她……为何?”
左贺瞪春立:“她骗你的。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春立正要失望。
茉莉又说:“信不信随你。我说的是真的。山茶知道你好多日借酒消愁,不敢去找你,只能拜托我。”
春立又一下来了精神。脸上的表情别提多丰富。激动到自语:“她心里是有我的。不止有姨娘,还有我。我错怪她了,错怪她了。”
茉莉瞅准空隙,从春立那边一溜烟穿过。
左贺眼睛又一瞪,要去追,被春立拦住。
“你做什么?”
春立:“她只不过是要去道谢,爷又没说拦着,算了。”
左贺恶狠狠指着他:“你就不配留在爷身边!”
春立好说话的哄他:“是,我不配,只你配行了吧。”
茶馆二楼,一间两边通明的包厢内,国公爷正和万娘子对坐着品茶。
作为武将,国公爷当然是没耐心只为喝茶而喝茶的,但眼下时候不同。他要和万娘子培养感情,只能顺着万娘子的脚步来。
两人正静静品茶,万穗儿刚想问问国公爷可喜欢这茶,冷不丁包厢门前冒出一人。
“茉莉娘子?”
国公爷眸光渐冷,起身问:“你来此作何?”
茉莉心抽痛,一脸委屈说:“我是来给万娘子道谢的。上回犟儿被爷吓到了,忘了道谢,这才过来了。”
国公爷脸色稍霁:“既如此,上前来。”
茉莉冲他一笑,走上前。
姨娘脸上稍纵即逝的浅淡梨涡让国公爷有一瞬的失神,好似最近他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如今梦醒,瞧见甜甜的姨娘依旧伴随自己身侧。
茉莉一点不含糊,上前就给万娘子行礼:“那日多谢万娘子出手相救。是茉莉害得万娘子险些伤了性命。茉莉很抱歉,茉莉给娘子磕个头。”
说磕就磕。
茉莉双膝跪倒,“咚咚咚”,动作是迅速又干脆。
万穗儿还懵着呢,国公爷已然将人拎起:“够了。”
茉莉垂着头时忍不住弯起唇,等抬起脸,又是一副欲语还休,瞧着国公爷:“犟儿无事的。不过爷心疼犟儿,犟儿好高兴。”
国公爷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是心疼她吗?国公爷扪心自问。
好像是的。
以往只要她受人欺负,跪着,国公爷总会心里有火气。
国公爷不懂的是,明明今日是姨娘错在先,是姨娘活该,可他仍旧不愿看她受委屈。
国公爷正在心里谴责自己。就听姨娘又开口了。
“还请万娘子勿要在意,国公爷就是这般会心疼人。等娘子进了国公府,想必爷会更疼娘子的。”
万穗儿尴尬站着,脸上带着两分紧张,脸色也苍白些许。她没吭声,身后的丫鬟却道:“放肆。你怎敢在我家娘子面前污言秽语!”
茉莉吓得后退,刚巧退到国公爷怀里,缩着肩膀靠在国公爷胸前。
下意识的,国公爷揽住了姨娘瘦削的肩膀。下一瞬,国公爷手一僵。
她已经不是自己的姨娘了。但垂眸瞧着她,国公爷却不忍推开她。
她素来胆小。有心悸的毛病却是不假。
这些日子,怕是单独在外住小院太过害怕,才想他陪着。但他不仅不理解,还训了她。
“犟儿,对不住。”
国公爷想到道歉,当
下便真的开了口。
茉莉疑惑问:“爷可是因着那日拒绝犟儿才道歉?”
不等她爷说话,她又忙摇头:“是犟儿考虑不周。和爷无关。”
两人旁若无人郎情妾意起来。万娘子的脸色愈发苍白,俩丫鬟急得不行,可又不敢得罪国公爷。
茉莉微微笑看向万娘子:“今日茉莉就想给娘子道谢。事办完了,那茉莉先行告退。”
茉莉又冲国公爷道:“犟儿告退。”
“你如何有两个名字?”
万穗儿不想问的,但她实在好奇。
茉莉瞧了眼国公爷,垂下头不语。
万穗儿更加疑惑不已来回瞧两人。
国公爷便说:“此女倔强得很,‘犟儿’这两字很配她。”
万穗儿就知道了。原来是国公爷给姨娘娶的爱称。
男人给妾室取爱称,总不过是宠爱有加。
茉莉退后走人,行至门框处,忽地摇摇欲坠,好在及时抱住了门框,不至摔倒。
国公爷见状,疾步上前,将人揽在怀里:“怎么回事?”
换了三爷四爷,都要以为姨娘耍的小把戏,这装晕倒多么老套的伎俩!
这年头哪个男人还会上当。但国公爷是个例外。
而茉莉也确实没有装。毕竟刚才的效果已经拉满了。她没必要多次一举。
她是真晕。
茉莉自己也困惑,是以国公爷问时,她摇头。
“可是那日淋了雨病了?”
国公爷说的那日,就是踏青那日,茉莉被带回长平侯府,又独自一人淋雨赶回的那日。
茉莉回去后就喝了姜茶,泡了澡,没生病,别说这都过了好几日。
茉莉又摇头:“犟儿没事。”
国公爷没说,但他心里却是懊恼不已。觉得姨娘肯定就是那一日受了凉,没好全导致的。
那日他丢她在雨里,又是临近傍晚,想到她淋着雨受着伤一路走回去。国公爷自那日懊悔至今。
“改日严某再约万娘子。今日先行一步。”
话落,国公爷又低声问茉莉:“可还能走?”
茉莉呆愣。他为了她要丢万穗儿一人在此吃茶?
国公爷见她不语,拦腰将人抱起,大步转出廊下,下楼。
“岂、岂有此理!”
俩丫鬟气坏了。紧张瞧她们娘子,却见她们娘子面容苍白呆呆站着。
“那不过是个贱婢,娘子勿气。”
万穗儿不愿她们着急,配合的扯起笑脸点头。“咱们也回吧。此事万不可告知父亲母亲,免得他们担忧。”
“可娘子……”
“婚事是钦赐,谁也改不了,只会害父亲母亲忧心。更何况我也相信国公爷的为人。”
俩丫鬟互瞧一眼,这才惆怅答“是”。
国公爷将茉莉送回了南福街后巷,由于不知道该拿姨娘怎么办,一路上国公爷并未说话。
一直到将人送回后巷,才开口:“爷命人请个大夫给你瞧瞧。”
“不必。”茉莉回绝。
姨娘回绝的声音果断中嵌着一丝心虚,国公爷忽地意识到不对味。隔着院门,他打量着姨娘,蹙眉问:“你装的?”
茉莉一愣,又忙摇头:“没有!我是真的头晕!”
国公爷显见起了疑,又如何会轻信她。“那为何不愿大夫上门?”
“我只是……害怕看大夫。”
国公爷确定姨娘就是假装的。
早知她是这种人。他还能再三上当。
国公爷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她出现在西顺茶馆,说给万娘子道谢,实则是另有预谋。
她说的那些话怕也是为了给万娘子添堵。
想清楚后,国公爷再不置声,拂袖,翻身上马,斥马离去。
茉莉倚着院门懊恼不已。
须臾,才转头。
她貌似肚子饿了。边往里进,边喊:“碧月汐月,有吃的没?算了,还是升灶做饭吧,多做……”
一晃眼,瞧见站在廊下的人。
茉莉惊讶问:“你怎么来了?”
何从德面色不愉:“进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