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弥丝的眉头舒展：“那就可以了。”
乌若涅尔叹了一口气，摇曳的心神顿时平静了下来，他注视着她平静柔和的面容，低声问了一句：“夜弥丝，那你喜欢我吗？”
夜弥丝摇摇头。
乌若涅尔的心猛的收紧，紧接着他听见了夜弥丝说出了下一句，霎时间脑袋一片空白，像是有人在他的脑海中放了一场烟火。
“我不讨厌你。”
“或许不讨厌本身就是一种喜爱吧。”
乌若涅尔缓了缓，指尖攥起又放开，心底的柔情几乎要满溢了出来，他不应该如此焦急躁动的。
月色羞涩地隐入云层。
他深吸了一口气，抚顺了她卷曲的发丝，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会等到那一天的，等到夜弥丝亲口对他说喜欢的那一天。
眼前的人昏昏欲睡。
乌若涅尔以为今晚就即将这样平静地过去，他还在想阿拉格娅说的果然没什么道理，害他平白想了那么多。
就听见夜弥丝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对了，乌若涅尔。你还没告诉我，你和我的过去究竟有什么联系，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还有，你的身体在哪里？”
那天晚上他和霍利斯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乌若涅尔：“……”
遭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问他，阿拉格娅就是个黑漆漆的乌鸦嘴！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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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弥丝从不相信他随口说的那些话。
她想起了那些由魔神脊柱制成的箭矢，它们身上暗金色的花纹就和他头顶的犄角一样显眼。
这是祂特有的标志。
趁着乌若涅尔还没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回答，夜弥丝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注视着那双翻滚着浓郁血色的红瞳，一字一句道：“乌若涅尔，你要想好。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失去这一次，我就再也不会信任你了。”
她知道他是来自深渊的魔鬼。
狡诈和谎言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工具，和他们打交道离不开一份又一份的契约，可是即便是约定，也会存在漏洞。
除了神契之羽。
乌若涅尔哑然，苍白的面容浮现出了一点血色，显然他也知道这一点，他们的第一份契约便是通过神契之羽立下的。
在此之前，夜弥丝从未给予过他言语以上的信任。
乌若涅尔垂下了头，陷入了沉思。
最终他还是缓缓地开了口，嗓音凝涩地将他所知的一切娓娓到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完全地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对于魔鬼来说，这简直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然而乌若涅尔还是这样做了。
“这个世界曾由另一半意志所掌控，祂消亡的那一刻便意味着我的苏醒，而那个时候旧神们已经全然握住了世界的命脉，无论是命运、还是规则皆听命于祂们。”
“祂们并不喜爱这个这个世界，而我试图挽救，所以无可奈何地坠入了深渊，寻求另一条艰难的道路。”
最开始在深渊的那几年，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时光，从无数大恶魔中夺取至高无上的权柄，一点点建立成现有的秩序，完完全全是一路杀过来的。
冷血残酷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当时的乌若涅尔已经完全放弃了深渊以外的世界，他只想彻底地摧毁旧神们攥取信仰的土壤，迫使祂们离开此地。
轮回是他本身就拥有的权柄。
乌若涅尔也曾见识过那个残酷无情的夜之女神，以及那些命运口中所谓的人之子，可世界依旧在旧神们离开后彻底毁灭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轮回，直到亲眼见证了夜弥丝的诞生，那双纯净懵懂的眼睛一下子击中了他暴戾的心。
“我不知道旧神们都是从哪里来的，祂们原本都是些什么样的存在，我只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独一无二的灵魂。”
喜爱灵魂也是魔鬼们的本性。
乌若涅尔也不例外。
一开始他只是可有可无地关注着她，看着她在那可笑的命运中不断沉沦，可高高在上的魔神冕下忘了，对一个人施加过多不必要的好奇，本身就是沦陷的开始。
他试图去接触她，紧接着不甘心她只能拥有这样的命运。
他彻彻底底地陷落。
乌若涅尔道：“遗忘是你我在神契之羽的见证下共同做出的决定。”为了使得另一个人尽快地脱离痛苦，然后朝着遥远的目标继续顽强地走下去。
他们具有着相同的意志。
虽然种族身份不同，但相同的理念使得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交集。
乌若涅尔不知道那些平平淡淡的交集里，夜弥丝是否有过一刻对他的心动，温柔的夜之女神始终有着自己的克制。
夜弥丝不记得那些事了。
她实在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觉得听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闷闷地发疼，她艰难地问道：“乌若涅尔，你轮回了多少次？”
“……我忘了。”
乌若涅尔抿了抿唇，淡淡地说道。
夜弥丝掩去了眼中的湿意，“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想起？”
“真理神殿。”
乌若涅尔深深地望着她，语气沉着而又冷静：“夜弥丝，在那里你会知晓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命运还是规则都将再也无法阻拦你——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神。”
真理神殿坐落在第四域。
想要离开深渊，前往陆地，那里将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夜弥丝陷入了沉默。
乌若涅尔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他说的确实都是真话，只是眼里仍不免地有些许担忧，那个契约的内容才是一件大事。
可惜他不能说出口。
只希望夜弥丝到时候不要生他的气才好，毕竟他是真的心甘情愿的。
夜弥丝缓了缓自己的情绪，继续固执地盯着他，眼眶红红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你还没有说你的身体在哪里。”
他本来不大想提起这件事的。
身体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可夜弥丝好像很在乎。
乌若涅尔无奈：“轮回的时候出了点差错，身体落到了深渊议会的手里，估计已经被他们迫不及待地肢解了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
夜弥丝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你不痛吗，为什么不拿回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软和了。
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强大无比，实则对自己身体的凄惨遭遇没有一点上心的混蛋在这里等着她。
“夜弥丝，没必要。”
乌若涅尔无法告知这是自己要付出的改变命运的代价，他停顿了一会儿，只能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遵从贯行的准则，“比起我所谓的身体，你的生死总是要远远地排在我的前面。”
只有这样，他才能忍受无数次的轮回。
夜弥丝忽然感受到生气。
她看着这个眼前真的发自内心这样认为的男人，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一点。然而她还是忍了下来，扑进了他的怀里，晃了晃他头上的犄角。
“乌若涅尔，我看你头顶上的犄角真的是白长了。”
哪有这么恋爱脑的恶魔。
乌若涅尔浑身僵硬，前不久才刚刚有些熟悉的情潮一路奔涌向了小腹，他一把摁住了夜弥丝的手，说话间嗓音都在抖，夹杂了些许难耐的喘.息，“夜弥丝……放开。”
夜弥丝猛地收回手，以为自己把他弄疼了。
她知道犄角和尾巴都是恶魔们的敏感部位，不过平常梅兰妮被她碰到了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夜弥丝感到些许愧疚，担忧地望着他，手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摸上去看看，是不是自己哪里下意识用大了力。
乌若涅尔垂下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待脸上密布的红晕褪了下去，脸颊旁的雪色发丝已被汗水微微打湿。
他才语气无比复杂地说道：“夜弥丝，你知不知道，异性恶魔的犄角和尾巴是不能随意触碰的，尤其是陌生恶魔之间。”
夜弥丝：“……”
之前还擅自亲吻了她。
现在又变成了陌生恶魔之间的关系。
她发现原来自己看不懂的还有乌若涅尔，他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莫名的矜持，她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恶魔。
当然她头顶上的犄角才是假的。
乌若涅尔几乎是在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着夜弥丝望向他的莫名神色，他纠结了一小会儿，就毫不犹豫地低下了头。
“夜弥丝，你摸吧。”
反正从头至尾，他也只让她一个人摸过。
夜弥丝的神色一下子柔和了下去，她突然意识到乌若涅尔与他们是如此的不同，人之子们都说爱她，可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在乎过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只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肆意妄为地用这爱来彻底地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