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还不快滚。
乌若涅尔笑了笑，任由自己的身体迅速消散。
*
夜弥丝重新回到了那个夜晚。
空旷的神殿之中，莫里朝着冰冷的神像将自己的双手合拢，他闭上了双眼虔诚地许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愿望。
希望女神能够回来。
“好啊。”
莫里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朝周围看了看，没有其余人说话，他歪了歪脑袋，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直到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融融的光辉从穹顶撒落在了他的身上，温暖的几乎要让他落下泪来。
“莫里，来呼唤我吧。”
名为希望的种子轻盈地落入了他干涸的心间，他颤抖着抹去自己的眼泪，将布兰妮从地面上拽了起来。
“布兰妮，来跟我一起唤。”
“女神……”
于是破晓的光芒从漆黑的大地上冉冉升起，永夜神国的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那一幕，那是真正的、炽热的太阳。
神国破碎了。
第47章
==================
圣经跌落在地面。
神官们引以为傲的光明神术荡然无存，他们再也不能使用神力了。
“怎么会是神弃之地……”
他们喃喃自语，好似陷入了自我的迷茫以及绝望，面对丧失斗志的敌人，身为领袖的老族长却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警惕，牢牢地握紧了手中刀子一般锋利的手杖，眼睛幽冷如孤狼。
尽管她心知自己体内的神力也全然消失了。
作为最忠实的神之信徒，没有人敢去深想这意味着什么。
“祖母！”
远方传来的急切呼唤声唤醒了祖母的理智，她擦去嘴角蔓延而下的鲜血，幽绿的瞳孔微微散大。
两个幼小的身影站在了她的身前。
可更令她震惊的是站在布兰妮和莫里身后的那个“人”，即便眼睛被灼烧，身体的本能在警告她不允窥探。
她仍然是死死盯着，嘴唇颤抖。
“神……”
模糊不清的身影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可祂身上那恢宏莫大的气韵却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绪的凝滞，连隶属于光明神殿的众神官们都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那一瞬轰然瓦解。
他们的信仰毫无意义。
夜弥丝环视着在场仅剩的人们，手指轻点，把那些刚死的、新生的茫然魂灵重新投入到了天地之间。
莫里和布兰妮也被她轻轻往前一推。
一切都结束了。
似乎是知道了她即将离去，年迈的祖母倔强地推开了族人们的搀扶，颤颤巍巍地向前快速走了几步，如幼时被自己的父母带到神前觐见时那样，紧张而又虔诚。
“是您吗？”
夜弥丝垂下了眼睫，温柔地看她，尽管面前的人并不能直视一位真神，可那样专注而又充满希冀的目光却还是隐隐扣动了她的心弦。
她的一生倒映在夜弥丝的眼里，她的生命已经陷入了倒计时。
夜弥丝轻轻叹息了一声，手指轻点在了她的额头之上，“索兰，我记住你了。”
我最后的虔信者。
很遗憾，未曾在最辉煌的时候遇见你。
莫里怀中的神像四分五裂。
他手脚忙乱地将它们捡起，却止不住木头顺其自然的腐朽。
他的眼泪不自觉流下，他看见布兰妮冲向了倒下的祖母身边，看见族人们无声地哭泣，看见……
忽然间，他睁大了双眼。
祖母的灵魂好像从身体里飘了出来，她慈祥而又和蔼地对他们笑了笑，旋即平静而又安宁地落在了神的掌心。
夜弥丝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心中有些许惊讶，却又感到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沉思了一会儿，手指微动，漂浮在掌心的魂花就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土地的深处。
所有人只感觉眼前一晃，纷纷陷入了沉眠。
魂花将永远根植于人类的梦境，通过试炼为她选出最合适的人，他们将率先拥有魔力，成为她刺向诸神的尖刀。
索兰有些忐忑，她已经知道夜弥丝不再是之前的夜之女神了，可她仍不愿轻易放弃那份伴随她走过无数岁月的深厚信仰。
她只是有些许失落，或许神不在需要人类了。
夜弥丝闻言，哑然失笑：“我虽不赞同，却并不干涉你们的选择。”她顿了顿，神色悠远，“毕竟这个世界还是属于你们的。”
她的道路不在这里。
维持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也只是她身为真神应该尽到的一份责任。
灵魂形态的索兰久久不能言语，从小在神国中长大的她尚不能明白失去信仰的人类还会有什么意义。
不过她愿意等。
她想跟随着她的神明亲眼见到新世界诞生的那一天。
经过了深思熟虑，索兰下定了决心：“冕下，能否允许我以灵魂之身留在这里？我想亲眼看看那些试炼。”
她想寻找到除了信仰以外的意义。
夜弥丝轻笑：“何不亲自去试一试呢？”没等索兰回答，她就毫不犹豫地把她也丢到了试炼之中。
神国破碎。
这里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她的地盘。
为了不被外来的旧神们打扰，夜弥丝直接动用权柄隐匿了关于永夜这片大陆上的所有动静。
费了这么一番功夫，凡是在她地盘上生存的人类，不去试炼中走上一遭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她觉得深渊意志搞出来的东西不错，刚好复制一个差不多的用来考核人类。
“智慧、勇气、品格……你们总有一样能过关的吧，希望能给我带来足够的惊喜。”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西莉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为一个神祇，并且在有系统的帮助下，她居然还抢不过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灵魂。
明明之前她一直处于上风！
系统也她的脑海中发出了最后通牒：“如果这一次还失败，我想我们也该解绑了。”在它看来，西莉亚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既然是垃圾，那么就应该回到它原本的地方去。
接下来它不会再出手。
西莉亚似乎想到了什么，流露出了一丝恐惧之色，目光却变得愈加疯狂而又狠厉，那个地方，她绝对绝对不要再回去，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她不想死。
……
西娅也不想死。
她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正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汹涌的神力通过她们之间的接触不断摧毁着这具身体。
她能听见西莉亚在自己耳边滑腻像蛇一样的狠毒的声音：“你不该回来，你为什么偏偏要回来挡我的路呢？我本来不想杀你的，我也不像这样的。”
她似哭非笑，神色疯癫。
西娅与她面对面紧紧相贴，她不得不如此清晰地看见了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她不明白她的痛苦和悲伤，却深深感受到了她灵魂深处那深渊一般的拉扯和撕裂。
她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在长久的争夺中，她们的魂体已经有了不同的损伤，她们之中势必有一个要被对方彻底吞噬。
西娅不够她那样疯。
眼神涣散间，她仿佛看见了夜弥丝冷淡的眼，只轻轻一瞥就让她全身冰凉，仿佛一根刺将她浑身都彻底扎疼。
她在对西莉亚微笑。
还有许许多多她认识的人围在西莉亚的身边嘘寒问暖，而角落里的她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
无与伦比的恐慌。
刹那间，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猛然断裂。
西娅剧烈挣扎了起来，眼神发红地反咬住了西莉亚的灵魂，或许是命运使然，她们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缓缓相融。
直到决出最后的胜者。
西莉亚眼神陡然发厉，既然她没办法活着了，这具身体她也不会让给原主，她理应和她一样尝尝这绝望至死的滋味。
“我们同归无尽吧。”她哈哈大笑道。
西娅自然不会任由她这么做，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地倾泻出了自己的魔力，两股力量相互碰撞着将她们的灵魂彻底撕碎又蛮横地交织在了一起。
一片死寂。
系统遗憾地长叹了一声，正打算悄然溜走时它发现那具破破烂烂的身体动了一动，紧接着一股力量开始修复起了她的身躯。
那股力量来自夜弥丝。
系统神色幽深，缓缓飘落了下来，静静等候着它该出场的那一刻。
西娅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久违的沉重感席卷上了她的心头，来自伤口上的疼痛和长久未适应躯体的僵硬感使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感到了由衷的喜悦。
数不清的记忆堆积在她的脑海，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西娅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西莉亚，可她确信自己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她拥有了两个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