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的天气下也常常蕴含着一场大风暴。
那时的你还未曾想象过，被生活反复碾压的人也不一定长着悲惨的样子。
自从雪婷常常来小卖部，你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快速的热络起来。
有几次老板娘恰好来看店，你就让雪婷装作做作业的样子，买一瓶三毛钱的玻璃瓶雪碧坐在外面的小桌子上做作业。那一天当然不会发工资，只是你也不会收那瓶雪碧的钱。
那你自你见到雪婷一个月以后的事情，那天雪婷来见你时笑容依旧敞亮，只是她搬东西的时候姿势总有些别扭。
你俯视她蹲下的身影，有一道粉色的血痕从她雪白的颈脖顺着脊骨蜿蜒而下。
你的心开始狂跳，雪婷灿烂的外表下是她多年来已经习惯将其深埋心底的苦楚。
终于等雪婷差不多要回家时，你忍不住跟她说：”你知道一切伤害你的行为都是错的吗，让你感觉到痛的都不是爱。“
雪婷的动作凝固了，她抬头看你的眼睛已然湿润了，似乎就在那一瞬间你和她心有灵犀的交换了答案。
雪婷知道了你已经了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那是一种尊严，每一个孩子都有的尊严，这份尊严缝住了她们的嘴巴，让那些伤害她的事情不被外人知晓。
”妈妈说过她会和我一起解决的，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仿佛是一声惊雷划破天空，你和雪婷的人生泾渭分明，不是从这一刻起，而是从雪婷的母亲亲口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承认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给出逃离的希望。
这对一个孩子而言太重要了，因为这代表着她可以与你沟通这份痛苦，而不是装作无事发生。
一旦她可以与人沟通，这意味着她在面对痛苦时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你忍住自己的震惊和泪意，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你们还不走呢？”
雪婷的眼泪开始夺眶而出：“妈妈说还不是时候，我也不知道。”
你抹掉雪婷脸上的眼泪说：“你愿意让妈妈下班以后来找我吗，告诉妈妈，姐姐可以帮忙，你知道姐姐住在哪里对不对？如果妈妈没办法下班后离开家里，你就在学校写一封信，然后塞到姐姐家门缝里面。”
雪婷开始抽咽，眼泪越来越多，母亲对她的坦诚固然能成为一种动力，可是等待的时间太漫长，痛苦也是切实的。
你将雪婷紧紧拥进怀里，像是抱紧那个十岁的自己。
如果母亲当年也对你说过这样的话，有过这样的承诺，你就不会在那条小河边徘徊。
你也不会在那场谋杀里被完全的置身之外。
你可以提前很多年知道半人的失踪并不是毫无缘由，而是被你的母亲和阿姨亲手了结。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第37章 36
“喂，林小姐？”
“啊，裴警官是吗？”
“对，那个…”
“我最近都挺忙的，要不然这样，你应该能查到我现在住在哪里吧，你直接去一趟。我告诉我妈一声，麻烦你走一趟好吗？”
“哦，好。”
“那行，就这样，你来了说一声，你有空继续跟着我做志愿者，我先忙。”
“诶…”
“嘟嘟嘟嘟”
裴适前一天打电话给林笙笙的时候，就是被这样一段对话堵住了嗓子。
直到林笙笙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裴适都几乎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啧，裴适心想，明明自己才是这么警察，怎么感觉自己反而被林笙笙掌握了主动权呢。
此刻的裴适正站在她查到现在林笙笙住的地址，正如她在地图里看到的一样，两栋屋子之间相距不过五十米，只是楼房中间恰好有一道一人多高的铁栅栏，所以裴适上次才没有注意到后方的这片楼房。
这栋楼和崔顺天所住的那栋楼虽然只隔着一道栅栏的距离，具体装修却不太一样。
崔顺天所住的宿舍楼是“凹”字型结构，这里则是一字型。
楼房依旧是砖混结构，外墙却刷着鹅黄色的油漆，中间的楼道的砖墙做了雕花，早上和下午太阳下山时，阳光投射在楼梯间，是一片淡淡的金辉。
裴适走到三楼，站在门口没有急着敲门。
这里是一扇铁门，一扇木门的设计，外面的铁门不像现在的防盗门一样坚固得像堡垒，而是细腻的。
铁门上方用铁线绕成一个扇形，里面用贴条勾出一只蝙蝠，下面是兰花。
预示着福气和典雅。
裴适轻轻叩响木门，里面传来一个女声：“来啦。”
林笙笙的母亲叫林雁飞，裴适就看着林雁飞打开门，里面的地板是马赛克似的小绿砖和奶白色的三角砖，阳光从后面的阳台穿过玻璃窗洒在地面上。
裴适一阵恍神，似乎真的步入了某个从60年代就传承至今的美满家庭。
“裴小姐快坐，别客气，我去给你泡茶，你稍等。”林飞雁是1964年生人，现在也不过49岁。
她梳着相当干练的及肩长发，慢慢走向厨房，裴适注意到她的右脚有些行走不便，像是拐到了脚一样。
这间屋子已经很多年了，看着自己坐着的木沙发和面前的木质圆桌，显然林飞雁和林笙笙都没有对这里作过大的改动，除了换了新的电视机、冰箱和空调，她们像是在尽力维护着这里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