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门慢慢关上了,你走进幽深的楼道中,所有人远远的看到你后都走开了。
人类通常有一种天真的残忍,她们在面对那些遭遇了不幸后的人有天然的同情,却也在那份同情中夹杂了一丝敬而远之的恐惧。
她们害怕不详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于是本能的远离遭遇不幸的人。
这是人的天性。
你慢慢走到304,房304房的灯依旧亮着,那扇木门虚掩着,你轻轻推开,里面只有寂静的空气缓缓流动,那股酒味冲进你的鼻腔,你站在客厅里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笑声,眼泪扑娑着冒出来。
太好了,她们终于走了。
你回头看那扇开着的门,仿佛是十岁的你牵着母亲的手,一步一步离开了你们那个充满浊气的家。
再也不会回来。
你回到家清理好自己身上的伤口,洗了澡,把衣服也洗好晾在阳台。
你看到对面304的灯依然亮着,你无比安心,从今晚开始,那里将再也不会传出“噗溜,噗溜”的声音。
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对面的书柜发呆。
田阿姨接你回家的那天,那条路黑黑的,你在回去的路上依然忐忑不安,因为你害怕回去后父亲依然还在客厅里,你还要继续忍受无尽的痛苦。
那时田阿姨是不是像你这样,她知道你的父亲已经死了,所以她胸有成竹,她像你现在这样欣慰而畅快。
你回头去看,整件事发生得爽快利落,行云流水得你不相信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见到雪婷的母亲林飞雁那天,是学校一个学期一次的家长会,也是顺着这样的理由,林飞雁才能顺理成章的没有去工作,而是来小卖部见你。
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留意到她拖着一条腿,不严重,但是能看出来行动不太方便。走起来总有一边跛脚的样子。
她的样子让你想起许多年前的田阿姨,身上的衣服略显破旧,却掩盖不住她的神采。
‘’雪婷说,你知道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林飞雁走到你面前面带一丝疑惑对你说。
“嗯,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我想问,既然你有工作,为什么不逃呢?”
林飞雁一只手自然的垂到她的左腿上,有些难堪道:“我逃过两次,一次被他抓回来,第二次他打折了我这边腿,我从此再不能好好走路。”
“我妈那边都怕了他,我也不敢回去,上次借住在一个工友家,他拿着锤子去敲人家的门。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而且我怕如果他还找到我连另一条腿也废了。”
暴力有时真是无往不利的武器,断开你和亲人的联系,斩断朋友之间的情谊。
“说来真是惭愧,我都32岁了,自己都破不了这个局。雪婷告诉我她在这里可以挣三块钱一个小时,你有心了。”林飞雁略带安慰的说,她大约是觉得苏望生一个只有二十来岁的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尽力了。
“我可以帮你们,你们愿意吗。”你并不是用问的语气,你坚定的要给她提出一个办法。
“我不是湛江人,我的家乡在从化那边,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可以搬到我家乡空着的房子去住,在那边生活。”你直视着林飞雁的眼睛,她的眼神从不可置信到充满感激。
良久,她颤抖着声音说:“可是他一刻都不离开家,除了我上班时间,还有雪婷上学的时间,他看不到我们回家就会开始疯狂的找我们。况且我们的钱都在他那里…”林飞雁有些迷蒙。
“我知道一个办法,只在于你们敢不敢尝试。”你的声音听起来前所未有的镇定和自信。
“我知道你们住哪里,只要挑一个晚上等你们都准备好了,你就让他多喝点酒,最好是醉了。我会去你们家门前,我装作自己是卖淫女,等他想要开始的时候我就往楼下冲…”
听到这里林飞雁用力握住了你的手,她眼睛瞪得滚圆:“不可以!这样太冒险!你是女孩子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和尊严作赌!”
你更用力的拽住她的手,林飞雁只比你高一点点,你抬头狠狠看着她:“不会冒险!房间里有你们,楼下我会先看准哪一家有开灯我会去求救!我也有这样的父亲!雪婷不能再这样活着了,她活得很辛苦你知道吗?”
你的胸脯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这时雪婷还在学校没有放学。
你清楚,林飞雁一定也知道雪婷过得很不容易,这句话是你在对你的母亲樊惠说的。
我一直都过得很辛苦,妈妈你知道吗?
这是你一直想对母亲说的话,只是再没有机会了。
“可是对你来说,这样依旧太冒险了。”林飞雁颇受震撼,但仍坚持立场。
无论如何,她不希望会伤害你,她的自由不能以你的牺牲为代价。
“又或者,可以给他下药,让他有感觉而我适时出现,当作是你的朋友,他一定会上钩。”
你在明月的时候就已经听那时在隔壁的女人提起过这些药,只要男人吃下去十来分钟就会身体发热。这些药本来是为了那些有勃起障碍的男人用的,只是也常常被一些男人在日常生活中滥用。
你有信心,就在那些KTV里一定可以买到。
“用安眠药可以吗?”林飞雁纠结之中提出:“这样他会昏睡的,我和雪婷就可以抓紧时机逃了。”
你摇摇头:“他喝酒吧,如果量少,时间上不好控制,量多了他可能会安眠药中毒然后死掉。这样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