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分明是寻常的笑,却又透着沉稳的气态,好似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举手投足间没有小女儿家的媚态。
“我爷爷说了,林家的儿女得沉稳些,清了脉络以后,自然会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至少能证明她是无辜之人,被卷入这场案件实属有因。
“很少……”很少见到有人的乐观之中带着沉稳,这样的女子该是当家主母的样子。
李捷弹了弹玄衣上的细尘,状似无意道:“林小姐,虽说林家在华都之中甚有名气,林小姐遇险时,林家人可有设法搭救?”
世家重后裔,断不会见到自己的子孙遇险而袖手旁观。
林醉君对上那一双墨眸,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李大人出身也有来头,您遇险之时,您的家族也不来施手援救,还得靠我一个弱女子拖拽上岸,何故又管他人的一亩三分地。”
此话言得在理,李捷吃了个大瘪,一股气提到了嗓子眼上,涨得通红。
林醉君见他这副模样,只觉新奇有趣。
头一回见到人还能涨红了脸,连同白皙的肤色都发生了变化,当真有趣。
“笑甚,该去陆大丰家了。”
昨夜的卤鹅吃得不够尽兴,味道倒是不错,软香酥烂。若有一日拿到了小金库的钥匙,他铁定是要吃个尽兴的。
林醉君登时也笑不出声了。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半年了,真的还能找到凶手吗?凶手总不能待在原地待人去抓吧。
希望这一趟能够寻得到何线索。
五人匆匆在店里对付了几口手抓肉饼,咸香酥脆,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临走之前,铁锤多拿了两张饼,肉馅儿包得鼓鼓当当。
大人欠林姑娘的,得让大人自己还,大不了以身相许,反正大人也有几分姿色。
三人骑马,一人赶车,林醉君想着这会儿仵作那边应该有新的线索了。
死者死于太极香片,可是太极香片也只有长寿茶庄能够制得出来,高令冲若是凶手,又怎么会酒后喝茶呢,若是要醒酒,醒酒汤岂不是药效更好。
茶楼里茶的品相自然比不上长寿茶庄所产的茶,一般的茶楼用的也是寻常茶。高令冲常去茶楼喝茶,县丞的俸禄应该支撑不起他常去喝贵茶,茶酒相害之系尚且不知,这只能说明高令冲不懂茶。
不懂茶的人怎么会在太极香片里下毒?除经手制作太极香片的人外,旁人甚少有机会接触太极香片。
那么说来,凶手另有其人了。
思及此,林醉君一时也想不到凶手是谁。
制作太极香片的过程中相当严格,也不知凶手是如何下毒的,是随机还是别有目的?
李捷低声同铁锤说了几句,铁锤策马离开了二里乡。
不知不觉,马车行驶到了陆大丰家。
陆大丰家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只用半人高的竹篱笆闭着,草檐上塌陷了一大块。屋中传来孱弱的训斥声。
“先生教你这般写?小旦,你对得起你爹爹吗!”泣声随即而起
林醉君和李捷对视了一眼,随后二人落了地。
他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娘,小旦知错了,一定不会辜负爹爹和先生的栽培。”
他适才七岁,便没了父亲,估摸着安葬费也没能到他们手中。
林醉君鼓声道:“有人吗?”
陆氏适才擦干眼泪,出去查看。
她身子骨向来不好,肤色奇白,走起路来软如糯米水糕,只能用一根拐杖撑起身子,缓缓走到了门前。
陆氏见四人穿着不菲,尤其是中间那男子,玄衣晃彩,气骨不凡。
她可不曾记得陆家有如此身份尊贵的亲戚。
“几位是?”
“县衙的人。”李捷率先出口。
陆氏听后一副悔恨的样子,道:“是为亡夫之事来吧。”
李捷默认,看来陆大丰的妻子是早知道他们会来了。
“实不相瞒,这案子,是民妇的错,若不是民妇的身子拖累了大丰,下不了地,出不得门。他也不必去赌坊为我谋银,欠下一屁股的债,还得多亏了先生还清了债。”
这一番话下来,听得四人云里雾里,他们想问的和陆氏所说的似乎不是一件事。
“大丰,他死有余辜,若非小旦拖着,民妇也想随他去了。”陆氏泣声涟涟,说话起伏不定,让人恐她真的一命呜呼了。
林醉君神色一凝:“陆夫人,据我所知,陆大丰半年前来了长寿茶庄,回回拿的是勤值银,放值后,自长寿茶庄到二里乡也不过半个时辰,断无空隙旁骛他事。”
“我且问你,陆大丰是否卯时出门,酉时归家?”
陆氏双眸盈满了不解。
第十章 太极香片:杵臼
春山泄翠,百木权舆。
陆氏往后一退,这事还能有假不成?
恰逢人上集,集市人颇多,陆大丰家虽是乡尾,也临集市,新开张的铺子有送鸡蛋的福利。
对于陆家来说无疑是饱餐一顿的良机。
“诸位大人,时辰不早了……”
此案关乎到林醉君的清白,她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到了陆氏的手中。
陆氏手微微松开,听到屋子里陆小旦的读书声,又握紧了这五十两银票。
“姑娘,聪慧得可怕,竟是知我心中所想。”陆氏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