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叶泽哼了声,不置可否,但可怜巴巴的神态已经消失,取而代之则是嘴角微勾,却又刻意压着不愿当她面开心。
苏明卿一愣,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也忍不住有些欢喜。
可没一会儿,大理寺的俞三省在胤月宫找不到她,便差人将整理好的详细口供送到了东宫,苏明卿看完之后,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内心恼怒至极。
这案子原本已经很清楚,楚松肯定是被人打死的,苏明卿原想着大约是楚松犯了众怒,冲突下被其他孩子们不知轻重失手杀死。
谁料口供里 却不是这样。
根本没有进行什么所谓的夜猎,维护楚松的姜绿水刚一下象山,叶珂儿便令人将楚松绑了,并让留在山上的所有少男少女一个个上前,每人扇楚松一巴掌,再骂他一句贱狗。
虽一开始有人提出不愿这么做,但架不住叶珂儿的威慑,最终还是上去扇了楚松。
第一巴掌下去后所有的心理障碍都消除了,原来欺负弱小真的会让人有快感,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彻底激起了众孩童心中的凌虐欲。
再然后便是赤裸裸的折辱,即便那少年已经服软,跪地求饶,可依旧晚了,所有孩子们都像中了邪般露出最暴虐的一面。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孩子回家后性情大变,他们知道这样不对,可依然还是有样学样,被从众心理裹挟,成为那片压垮骆驼的雪花。
“杀你不过杀只鸡狗,别以为读了炎京的四大学堂,就真跟我们是一样的人了。”
“就是,你这种小地方来的蝼蚁,我本不想脏了手,但你的存在实在太碍眼。”
“竟敢一二再再而三跟我们唱反调,真把自己当回事。”
“去死吧!”......一句句供词就像一把把血淋淋的匕首,恶意满满的从卷宗里飞出来,扎入苏明卿的眼。
楚松是在手无寸铁并且已经跪地求饶的情况下,先被踢打的半死,又被用铁锹折磨得眼珠迸裂,之后被拖入事先挖好的土坑里掩埋。
仵作验尸显示其脾脏肝胆全部破裂,肋骨断了八根,大理寺在棺材木板上方还找到了手指甲的血印划痕,说明人埋下去时还没完全断气,最后求生的本能让他还挠破了指骨。
可他没能自救。
起初,他仅仅只是想参加一次童女举,取得好成绩让重病的母亲看到他的进步呀。
苏明卿心头沉沉。
这一次的案子实在是棘手,叶茹澜的女儿不但杀了人,还是预谋杀人。又牵扯到二十多户权贵家的少男少女。
若从轻处理,对不起被虐杀的少年,但是若从重处理,叶家已经服软,又献出大半家财只为叶珂儿全须全尾出去,这样还不依不饶的话,不仅得罪整个炎京权贵,甚至连已经得到的政治优势也会转为劣势。
躺在床上的少年看她脸色不虞,好奇问:“千岁到底要如何办理这案子?”
苏明卿沉吟许久,才道:“这案子牵涉到二十多京中名门望族中的子弟,若是本宫丢给俞三省全权处理,只怕那个愣头青会扫了所有人颜面,世家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依殿下看,该如何处理?”
叶泽毫不犹豫:“直接吩咐俞大人,让他秉公处理。”
苏明卿微怔,她没想到苏叶泽会这么回答。
秉公处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案子可牵扯到叶相家的独女。”
少年皱眉,不悦道:“管他牵扯到谁,小侄只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仿佛一道闪电劈向她的大脑,苏明卿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整个人都怔住,回忆海潮般向她涌来。
那时平沐城初定,一户当地举足轻重的豪绅作为降将本有功勋,可她的女儿却在花楼因嗑药过猛,伙同其他两名女子玩死了一名小倌。
这卷宗连同那豪绅数千黄金同时送到卓青案头时,卓青只皱眉说了八个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而此时,苏叶泽说这话时的语气神态,与那一天的卓青,竟如此相似。
叶泽见她神色恍惚,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千岁,你怎么了?”
苏明卿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关切望着她的少年,忽然就笑了。
是啊,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可这世间再棘手的事她不也解决过?
苏明卿想到此,抬眸直视叶泽的双眼:“殿下,本宫不会叫你白受这伤。”
“多谢千岁。”少年一笑,又朝她伸出那只包着纱布的左手,可怜兮兮道:“小侄手掌又疼了,千岁吹吹。”
啧——苏明卿觉得这种事很幼稚,可眼前这少年已经连续几日都提出了这样幼稚的要求,若再不满足的话......面对少年期盼的狗狗眼,苏明卿终究还是俯身,在他掌心轻轻吹了口气。
“小侄不疼了,这就睡。”少年心满意足的攥紧拳头,乖巧的闭上眼睛,面对她侧身而卧,没多久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苏明卿便也躺上贵妃榻闭目养神。
不知怎么回事,虽隔了还有段距离,少年人身上的甜香血气却一阵阵传入苏明卿鼻尖,连药香都压不住,让她牙尖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