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未发一言,他冷冷地拿着一份文书看, 上头详细地罗列着此次敌军袭扰的损失, 不仅粮食被抢、房屋被砸,更有一名百姓被残忍杀害。
而这旬负责此地巡逻的百总陈实,当夜却没能及时探知危机,等带着人赶到之后,那伙人早已离开。
良久,他将文书往案上一搁, 文书与案几在寂静的营房中亲密接触,发出了一道轻响,令陈实的身体狠狠一颤。
他尚不清楚这位侯爷的手段,因而心头惴惴, 一动也不敢动。又心知此次犯下错误,对他的处理一刻未出来, 便一刻都悬着心落不下。
“下去领罚,顺便好生思量一下今后该如何领兵,完了再上前汇报。”云舒抬眸看了眼颓唐站立于下方的陈实,又补充道,“若再有下次,你便别想带兵了。”
“是!”陈实垂眸看着地面,坚定地应道,同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按军规受罚,他能挺住,此前怕的,是这位侯爷不按军规处置他,那他这条小命,便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等人离开后,门外云通禀报,唐将军求见。
“进。”云舒拿起毛笔,随手在一张纸上勾勒御沙关北面的地形。
唐曲风风火火赶到这边,给了匆匆离去的陈实一个大大的吴大壮版白眼,而后便在云通的示意下进了营房。
“唐将军何事?”云舒一面描着图,一面淡声问道。
唐曲自然也是听闻了昨日的袭扰之事,他向来不爱拐弯抹角,便直接道:“末将请命,请侯爷派咱们赤火大营的人去巡逻!”
他是个急性子,心里想的是让他赤火的人去找回场子,但当着云舒的面,他到底是收敛了心思,不敢直言。
“我看你是要去找事罢?”云舒也不与他绕弯子,直接戳破他那小心思。
“嘿嘿,”唐曲摸了摸后脑勺,企图以憨厚的笑来给自己打辅助,“侯爷英明。我这不是想着如今已到了高兹作乱的高发季,是时候锻炼一番咱们军的实战能力了么。”
“他们褐土营疏于防范,合该调回来加强训练,咱们赤火营便不同了,咱营的将士们各个儿摩拳擦掌,都做好了最佳的准备,难道还会让敌军再骚扰成功一次?”
唐曲一面极力推荐赤火营,一面暗戳戳地给陈实所在的褐土营上眼药。方垒那只笑面虎,便是就站在他唐曲的面前,他也敢如此说!
云舒不理会五大营之间暗地里的官司,眼见着唐曲信誓旦旦地将他的赤火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当即便停下了笔。
他浅淡地弯弯唇角,缓缓开口:“既如此,不若赤火营派上一支小队,去防守土龙口附近吧。”
土龙口地形复杂,周边有矮小的岭,口子中更乱石嶙峋,是高兹南下经常会选择的一条道路,虽不好过马,路程却缩短许多。
过去云家军通常都防守在土龙口与御沙关之间的地界,并不贸然往那处埋伏,只因虽有岭,那矮岭上却光秃秃的生长不起树木,因而十分不适合埋伏。
若在此处安些兵丁,恐怕很容易便被发现,从而发生恶战,产生不必要的伤亡。
而云舒此次却干脆顺了唐曲想要派出赤火营的意,让他面对更棘手的情况,于土龙口设置一条防线。
唐曲皱了皱眉,显然也马上便想到了土龙口的不利地势,并且没能揣测明白侯爷此举的用意。
但他这人向来喜欢迎难而上,因而也不曾拒绝,爽爽利利地应了差事:“是,末将必定不让侯爷失望!”
云舒此刻方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来,他也不解释什么,只说道:“好,本侯相信唐将军的能力。有将军这等主动为军中分忧的将领,何愁云家军不兴!”
能获得上司鼓励,唐曲还是有些高兴的,他摸了摸胡子,又佯装出一副波澜不兴地模样,轻飘飘地走出了营房,临走时还朝着守在门口的云通矜持地笑了一下。
云通见着唐将军飘着离去的身影,难得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一整个白日,五大营俱都有将领来云舒处请命,方垒更是满脸地愧疚。云舒皆放缓了神色,让其余四营亦增派人手,防守于各关键之处。
而与此同时,一队神秘额队伍,也悄悄分散于各处,时不时为云舒传来消息。
经此一事,接下来倒是好生安宁了一阵,有零星几次高兹的袭扰,也都被云家军或歼灭、或驱逐,未有百姓再伤亡。
而离寒冬越近,无论是什么人,面上都越表现出紧迫来。
安置在临州城外的毛线工坊,在加班加点地赶制下,终于在第一场瑟瑟的寒风到来之时,将一批冬衣与手套、袜子送到了军中。
兵丁们此前还担忧过,这几年都没有朝廷支持,他们已经两年未有好冬衣下发了,原想着今年营中依旧并不丰饶,看样子都得哆哆嗦嗦地熬过去。
却没想到,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他们从未见过的一种冬衣便运送了过来。
看着那一车车盖得严严实实的车辆蜿蜒得老远,一路被送往了各营的校场之上,偷偷关注着的兵丁们都口耳相传,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边军营。
“是冬衣!我偷摸着去瞧了,好多!”火头营中,一个兵丁正一边刨食一边神神秘秘地告知同袍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