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天空阴沉沉地遍布乌云,砍杀声震耳欲聋,怔怔然间,赵婉低声念起了在现代上学时读过的一首诗。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泪水无声地从她颊上流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与雨水混作了一团,滴滴答答地钻入了砖土之中。
“阿婉念的是什么?”熟悉的声音带着无形的压抑,在赵婉的耳边响起。
她未曾回头,呆呆地看着城楼下不断上涌的高兹军:“没什么,想起了一首诗罢了。”
“下去罢,刀剑无眼,我不愿阿婉受伤。”云舒拢住自家夫人的肩膀,劝道。
“不,我不能下去,”赵婉指着在不远处候命的医护学生,指着正在埋头拼杀的将士们,“我与他们同在。”
虽拿不起沉重的刀,虽骑不好左支右倒的马,但她就站在这里,与所有人同在。
城在,她会活着。
城破,她与他们共亡。
从前,赵婉是没有如此坚定的思想的,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大衍人。她是个外来者,是来自几千几百年后,亦或是某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局外人。
但如今,她知晓不是,她不是个外来者,她的身与心,早已与这里的百姓,这里的将士,这里千千万万个人类融合在了一起。
更何况……
赵婉望向云舒,面颊上的泪水已经被雨水冲刷殆尽。
她还有一个心爱的人,正是这场战争、这一次守卫国门的首领。
云舒唤不动她,只好示意站在身后严阵以待的云前,命他无论如何,保护夫人的安危。
赵婉推了推他:“你快下去吧,他们需要你。”
“好。”云舒沉沉地看了眼赵婉,收敛了复杂的心思,转身离去。
云舒原本想要亲身上阵的,但许久未曾出面的高老将军,却在关键的时刻拦在了他面前。
众人知晓,云家军如今云姓将领,只有剩下云舒一人了,高老将军不愿这根独苗与他的父兄一般,死在高兹人的手下。
云舒虽然短暂地妥协了,但他到底还是穿上了盔甲,拿上了惯常使用的兵器,预备着随时走向战场。
云舒离去的同时,下面的战况逐渐胶着。
高兹人显然从未遇见过云家军这种阵法,一时之间一股一股的,都被云家军包了饺子,痛快收割。
在高兹军的后方,大王子与二王子瞧着严峻的战况,心中亦是焦急不已。
眼见着高兹军讨不到好处,不仅攻城无望,士兵们更是被不断收割,损失巨大,终于下了命令,结束这场战役。
高兹军随着命令退走,云家军亦得了命令,并不追击。对云家军而言,这场战斗虽然损失同样不小,但已经是当前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城门开启,军队入内。而与此同时,另有一个队伍跑着冲向战场,收敛伤亡。而医护人员早已做好准备,尽可能地医治更多的伤兵。
而议事厅中,新一轮的会议则马不停蹄的开始了。
众将领盔甲上沾染了一片血气,但面上俱都有着喜意。毕竟,此番能将高兹打退,并不容易。
而这次战役,至少接下来两日,高兹皆不会有明面上的动作。
众人不无恶意地想,此刻,高兹的营帐中,定然一片不休的争吵吧。大王子与二王子定然要各自推责,而下头的各部落首领,亦必定满怀怨怒。
接下来,便是尖锋营派上用场的时机了。
与众将领开完会后,云舒便开始秘密部署尖锋营的任务。
赵婉默默地看着云舒冷静地部署,在各项事宜上运筹帷幄,不由得被他这种平时并不太常见的气质所深深吸引。
云舒啊,作为云家的郎君,哪怕是过往有再多的纨绔之举,但在这战场上,他骨子里隐藏的能力,便悉数迸发了出来。
高兹,将面对的是如此强劲的对手,想如意,并不容易。
赵婉撑着下看着云舒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云舒挥退下属,走到了她的跟前,她方回过神来。
“走罢,所有人都累了,趁着休战,都好好休整。”云舒伸出手摆在赵婉面前。
赵婉亦不扭捏,将自己的手搭在那只瞧着便很有力的手掌上,顺势而起。
回营房的途中,她想起被临州府官刘祥安置好的元京来使,好奇地问道:“不知那几人如今如何了?”
云舒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过是些胆小之辈,眼见着战事起来,便忙不迭地寻找着理由想要回元京。”
“可惜,刘祥这人的地盘,可是他们想入便入,想走遍走的。”云舒哂道,“他叫人监视着这几人,硬是不让人走,非要人家感受一番战时的临州风光呐。”
赵婉闻言,许久未曾笑过的脸上,终于绽出淡淡的笑颜来。
她道:“想来,在云京安排的援军到来之前,这几人是走不出临州了。不过说起来,你说,元京真的会安排人过来么?”
她怎么便不信呢。
按道理来说,高兹是准备在御沙关处进军,企图踏破御沙关,从此关处进入大衍,那么元京便要迅速集结其他地方的守军,合力支援御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