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赵婉既没有打点行装,亦没有上他们准备好的马车,而是带着人,骑上马,朝着御沙关内不远处的小镇上去了。
一众百姓从紧闭的门中走了出来,聚集到一处,肃然地看着面前这位面嫩的小郎君。
“我们去!”
“左右高兹人打进来咱们也无甚活路,如今为军爷们、为咱们自己的家人们做些事情,一点不妨事!”
“老头儿两个儿子都在云家军!我虽然老了,但还能劈柴、还能烧火!带着柴刀去!若高兹打进来了,我老头子多少还能砍下两个人头!”
来人都是些孤寡老人和女娘,多数都是军中兵丁们的家人。
这些人自开战以来,便日日如火焚心,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在军中的儿郎或夫君,如今这位小郎君说,他们这些人亦能为军中做些事情,众人都欣喜至极。
赵婉看着一张张或含着泪光、或咬紧唇齿满怀坚毅的面孔,她弯下了腰,沉声道:“好,在下在此多谢诸位了!”
大战来临之际,即便是火头兵们也上了战场,此时军中并没有多少后勤人员,赵婉想着,她既然管了这许久的后勤,如今也该做更多的事情。
“黑蛋他娘,他媳妇儿,你们在家好好待着,我与你叔伯们一道去了,放心,很快就回来的!”有老汉儿利索地叮嘱道。
“娘在家照顾娃娃们就够了,媳妇力气大,也能做很多事情!”年轻的媳妇挽起衣袖,并不答应自家公公。
她撩起碍事的头发,高高扬起头。
“对!听闻军中的大夫们,也有许多是女娘呢!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比小女娘们力气大、能干活了!”
“就是就是!咱们搁家中,哪个不是啥活儿都干!我瞧着呐,那些大夫们手中有的活儿,咱们也未必就干不了!”
女娘们纷纷应和。
一番动员,一长串的百姓都选择跟上了这位小郎君,果决地走进了那在过往的年头中始终驻扎在此处的军营。
赵婉在云前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有条不紊地给众人安排着任务。
她希望战士们能获得更好的粮食补给,能在这冰寒的天气中一回来便有热水喝,伤兵们能得到更多的照顾。
“还站着干嘛,干活儿呀,可别被乡亲们给比下去喽!”赵婉一回头,见着不知所措的几个亲随,脸上终于放出了丝丝笑容。
“嘿哟,咱们老胳膊老腿儿的,怎的比得上这几位年轻的军爷!”一位老汉儿正在搬着柴火,闻言龇着牙花儿笑道。
云前几人此时也不好再提请夫人离开的话了,忙跟上去跟众人一道干活,只不过注意力仍旧十分称职地落在赵婉身上。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是不会改变她的想法的,还能怎么办,继续听话做事呗!
一时之间,原本有些沉寂的边军营,豁然热闹了起来。
赵婉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即便是在如此寒冬之中,她也与众人一样因不断使力而热起来了,而在这种情境下,她心中的担忧亦骤然淡下去许多。
这些人都有家人在前线,此时亦皆生死未卜,然而他们始终包含着对生活的激情,这会儿哪怕是在不停地干活,亦是与相熟之人有说有笑,她为何不能像这些人一般,何苦绷着张脸呢?
想通了这点,她的情绪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开始条理清晰地布置了各方事务。
有了她这么个带头之人,军中仅剩的人都开始埋头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再没有闲着的了。
前方的喊杀声不断传来,但那又如何,该死就逃不掉,能活着,也要将每一刻都活够本儿。
在经过一处火头营时,赵婉余光瞟见营地边上摆放了十几口大缸,此时水缸中的水,正因为适才被人挑了些走,而晃动着少许涟漪。
赵婉不由得走到水缸跟前去,呆呆地看着这剩下的半缸水逐渐平静无波。
“云前!快来!”她乍然转过头,朝不远处正在干活的云前喊道。
“先生有何吩咐。”周边有人来来往往,云前谨慎地问道。
他心中有些忐忑,唯恐夫人又有什么危险的想法。
一刻钟后。
云前叫上些身强力壮的百姓 ,一道用水桶将一桶桶冷水抬上了城墙。
瞧着城墙边上正在试图不断往上涌动的高兹军,云前冷笑一声,与同僚护卫着人将水贴着墙倒了下去。
高兹军灭有弄明白云家军的意图,还以为这冷水怕是什么滚烫的热油之类的物事,忙闪躲开来。
不料这冷水竟不是冲着他们去的,而是全部灌注在城墙之上。
很快,他们便愤怒地发现,在这极冷的天气中,那薄薄的冷水竟是结成了一层冰。
紧接着,云前一声令下,第二层的水便倒了下来。
便是这般一层又一层薄薄的水,在不久后将城墙最重要的一截都浇成了湿滑的冰墙。
这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加大了高兹攀上来的难度,云前冷笑一声,顺手帮一名兵丁解决了两个敌人,冷笑着率众离去。
而大后方,赵婉正率领着女娘们动作甚为麻利地将纱布用滚水洗烫、又分了些人将将士们湿得掉冰碴的衣物拿出来,用火熏烤、排掉干泥,尽最大可能的将这些后勤用品处理干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