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握住云舒的手,在他结了粗茧的指腹上摩挲了一番,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若死了,我便趁着年轻,找个好看的郎君改嫁。”
云舒回握住她娇嫩的手,面上带着笑,言语间却前所未有地认真:“好。”
他只能说一个“好”字了。
想说你定要嫁一个脾性好的郎君,这样他便能包容你不同于旁人的脾气。你要定要嫁一个能理解你、支持你的郎君,这样你仍旧能在他的陪伴下,走遍你想去之处。
他更想说,云家的嫂嫂们、侄儿侄女们,都托你照顾些许了,可眼见着自己家娘子的肩膀如此瘦弱,她如何能扛起一个败落之家的兴衰。
即便赵婉如此惊才艳艳、能力卓绝,可在他心中,她依旧是那个在新婚夜,满怀忐忑与自己打赌的较小女娘呀。
未说的话都梗在喉头,他什么也没有说。又什么都说了。
云舒将手中那柔荑握得更紧了些,父兄之仇不能不报,云家军的后路也不能不铺,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他也不能不夺。
总归,此番他定当仔细筹谋,活着回来便是。
云舒想到了什么,他倏尔一笑,倾身凑到赵婉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赵婉的耳朵肉眼可见地漫上了绯红,她斜斜瞟了一眼云舒,既嗔怒又羞涩。
是夜,两人抛下还在边军营中的影卫,回了临州的云府。
侯府高高挂着的灯笼,在北地温柔的风中轻轻摇晃,一辆马车从大门而入,径直赶往了云琅院。
云琅院中的树枝上缠绕了些许小灯笼,零零碎碎地,像极了夜幕上空的璀璨星子。
院门口,身形高大的郎君先下了马车,而后将里边娇弱的女娘打横抱了出来,一路直接入了房中。
马车退去,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整个云琅院中,空无一人,一片寂静。
东耳房中,地龙烧得暖热,有巨大的澡池冒着袅袅白气,和着淡淡熏香,一道在室内渲染出温馨而迷醉的氛围。
池中点点鲜红花瓣,随着涌动的水而沉浮不定,旁边楠木矮架上,更摆了一壶温度适宜的酒,似在热烈邀请进来之人,共同享受这微醺时刻。
衣裳娓娓落地,不同颜色的料子纠缠在一起,亲密不可分离,像极了澡池边尤在拥抱与亲吻的两人。
赵婉乌发披散在圆润而白皙的肩上,半闭着的眼睛沁出两颗晶莹的泪珠。她委身在云舒坚实的怀抱中,感受着热意不断透过皮肉钻入正汹涌奔腾的血液中。
她觉得云舒似乎在唇间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这张网柔软至极,轻飘如无物,却在她试图逃脱之时,细细密密地张了开来,将她笼罩于其中,不允许有任何逃离。
热气混合着熏香、酒香,丝丝缕缕,钻入两人相贴紧密的唇中,由舌尖裹挟着,进入另一人的喉舌之间。
有轻而软的嘤咛声响起,唇齿方稍稍远离了些许。
随着主人赤足踏入,澡池中激起一片水花,水位上升,嫣红花瓣上更落下点点水珠,从此刻起,水便从未停止过旖旎的涟漪。
池边的衣物逐渐被挤出来的水沾染了湿意,逐渐蔓延出大片大片的潮湿深色,愈发地不分你我起来。
花瓣知情识趣,随着水的扬落,沾在绝色女娘的发上、锁骨上,使冰肌玉骨中,含了片片充满生机的薄透红瓣,让身后之人的眼眸愈发地深邃起来。
若赵婉回头,便能看见一双充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那眼睛依旧如往日般璀璨好看,却在此刻蕴含了十分浓重的情/欲。
他,恨不得立刻吞了她。
然而赵婉现下却没有心思去关注旁的,她整个人浸润在热水当中,同时也湮没在深沉的欲/望当中。
云舒带着粗茧的手指,如同深冬时节寂静林中路旁的树,枝枝蔓蔓都突破重围,将沾染了雨后水珠的叶梢,肆无忌惮地伸到路上,尔后滑过走过之人的脸颊、肌肤。
带来一点一点、急促而稳定的战栗。
水约摸是世间最柔韧、又最能掩盖一切之物,就譬如此刻,它借着缥缈的热气,将水中发生的迷醉、娇白的躯体、喷发的火焰,一应遮掩,不露分毫。
赵婉整个人都如一支四月春日的桃花,从枝头到枝尾,柔软、绯红。她迷蒙着双眼,任由对方将灿烂的烟火盛放在水面,不断上升又坠落,坠落又上升。
水逐渐变得温凉,云舒抱着自己心尖上的人儿,如同照顾小孩儿一般,仔仔细细将她一头乌发擦干。
赵婉难得如此乖巧,她倚靠在他膝盖上,蓦地脑海中闪过一首从前不知从哪处见过小诗: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她此时披散着湿发的模样,亦显得尤其乖巧可怜。落在云舒眼中,便让他一颗坚硬的心,仿佛还未从澡池中出来一半,温软得几乎要化了。
似乎知晓接下来要做什么,赵婉显得有些紧张,这种带着未知的已知,令她好半晌都未曾说话。总觉得,若是开口,便要打断此种温馨的氛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