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小女娘也硬气,任由她娘揪着头发打,再痛也不吭一声。
赵婉看不过去,轻声道:“郑大人,衙门乃办公重地,岂容这人如此猖狂,还是速速止了她这行为罢。”
郑崇身子一僵,将看戏的心思默默藏下,又狠狠拍了下惊堂木:“这是在干什么!立刻给我住手!”
县官大老爷的威名尚在,那妇人被这么一喊,趁着话音未落下,赶紧扇了最后一巴掌停下了手,不过那扯着金花头发的手却是丝毫未松,直将金花扯得身子也直不起来。
“堂下妇人,这女娘可是你女儿金花?”郑崇清咳了声,问道。
“回大老爷,正是小民的女儿。既然小民的女儿找到了,小民便不告了,请大老爷容我等归家。”
妇人找见女儿了,面上的疯劲儿倒是淡下了些。现下她只想揪着自家女儿回家,好生教训一通,因而答起话来是又快又利索。
“既如此,那便——”
郑崇一边说着,心中也庆幸还好这女娘竟是自行出现了,现下他也不想去纠察金花此前到底是去哪儿了,又到底是自行离家还是遭人掳掠,只想着尽快结案,好将两尊贵人大佛给恭送回府城。
谁知,他话未说完,那金花却是挣脱了她娘的揪扯,疾步上前,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她高亢而沙哑的声音在堂内清晰地响起:
“还请大老爷为小女做主——”
第40章 40归来
“你个小贱皮子, 还想要大老爷为你做什么主?啊?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反倒要供出仇来了不是?”
那妇人恼恨女儿竟敢挣脱自己,咬着牙便要上前继续揪扯,心中只恨不得剐了她一层皮。
郑崇一挥手, 示意捕快们将之拦住:“快快将人扯开, 再闹一句,大刑伺候!”
他暗道, 今日这青天大老爷, 他还真是得做下去了。
“金花, 你有甚冤情,尽管说来。”他调整了面部表情,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更亲民一些。
“是, 大老爷。”金花适才被自己娘狠命相打都未流泪,此时双目中却是眼泪涟涟, 那泪珠子簌簌而下, 掉落在地上,惹得围观的民众皆暗地里将心偏到了她那一头。
“这女娘一看便是有苦衷,是个受了委屈的样子,她这娘老子,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家闺女了!”
“嗤,真是作孽, 你看她那脸,都被打成啥样儿了……可怜呐!”
金花倒未听见那些喟叹,她伸出不甚干净的袖子,于被打得通红一片的脸颊处擦了擦眼泪, 继续说道:
“小女之所以逃离家中,是因为我父母、我父母为了给兄长娶媳妇, 竟要将我卖给邻村的瘸腿鳏夫!”
她恨恨地看着自己的父母,一字一顿地将心中藏着的苦楚一一道来:“小女不过十六,那鳏夫却年愈五十,十数年前便将自己的结发妻子给生生打死,如今老了,便要买下小女去当牛做马,奉养他至死!”
“小女实在不愿,可家中爹娘竟为了贪那点银钱,将小女关了起来,定要送往那鳏夫家去!只说若不去,便要打死我!”
金花颤抖着声音,心中一片凄苦,若非实在走投无路,这事儿被她父母闹到了官府上,今日又见着大老爷说要全县城的寻人,她真不会冒出头来。
眼下着实是没有办法了,她只能背水一战,若……若堂上的大老爷不为她做主,她便一头撞死在这里,也好过被卖去给那瘸老头!
想到那日那人上门时,看自己的那双浑浊而可怕的眼睛,咧嘴时那黑黄的烂牙,金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她若进了那家的门,焉能有命在?
“自古婚嫁,便是由父母做主,”郑崇“额、额”了两声,道,“你这爹娘择婿的眼光是差了些,但终归是正常嫁娶,本朝并无妙龄少女不可配五十鳏夫的说法,朝廷律法上亦无此相关说明。”
他顿了顿,见堂下女娘紧咬银牙,俨然一副立马便要死给他看的架势,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心道,若是平常,他才不管你是少女嫁鳏夫,还是少年娶寡妇呢,民间嫁娶之风本就不佳,他哪里管得这许多来?这小女娘也算是运气好,碰着今日侯府夫人在此,他必不能将告状的苦主给打出去,只好先处理了此事。
“虽则如此,但本官念你年龄确实尚小,又有向学之心,便成全了你罢。”郑崇又看向那对无良夫妇,沉声道,“本官命你们不准再促成这桩婚事,如有违背,勿怪我治你们的罪!”
郑崇说完,心中有些得意,此举不仅赢得了民心,还为候府的学院招揽了学生呢!
“大老爷!大老爷!这这、这草民也是为了女儿好啊!那鳏夫有何嫁不得的,过去了便有好衣穿、有好饭食,日子可好着嘞!”
那妇人也未想到县官大人竟然还真管了此事,一时间不禁目瞪口呆了,待晃过神来,便还想争取一二,言语间却也不敢放肆了。
万一真被捉进牢子里去,她可过不了那苦日子哩!
“这好日子给你过你过不过?”郑崇见不得这妇人耍奸,瞪着眼睛吼了一声。
妇人被这么一吼,如今也消停了下来,心想等归家过了这阵风头了,她要嫁女儿,谁还敢一直盯着她了?这么想着,她当即也不闹了,只筹划着回去后得跟那李瘸子通个气儿,让他过阵子再来迎娶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