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酿月疑惑问道:
「他不是要回家继承家业吗?怎么天天这么有空?」
她都觉得自己天天要忙得团团转了。
应念念回复道:
「谁知道呢?」
时间不知不觉中溜走,天地被一张黑色的巨布笼罩。
初春的风还带着冷意,残留着冬的肃杀,呜呜吹着也颇有几分气势。
金酿月起来觅食,发现两只小猫都趴在窗上的金刚纱上,趴着脸往下看。
有热闹可以看?
金酿月飞速回卧室摸出眼镜带上,又跑回窗前,伸着脑袋在小猫上面,仔细看起来。
是黑夜,但因为路灯的缘故,倒也能看出些东西,是两个男人在打架。
金酿月不由胡乱猜测,为什么打架?
是小混混抢地盘,还是借钱不还,亦或者是大众最喜闻乐的那种,两个男人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并为此大打出手?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很有趣。
但她马上又发觉了不对,底下的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像是靳星燃和羿嘉言?
再往不远处一看,羿嘉言的那辆招摇跑车果然还停在那里。
她整个人都愣住,迅速套上外套,连拖鞋都没换就要去楼下。
她只是爱看热闹,但是并不想成为热闹本身啊!
*****
羿嘉言看起来很不好惹,但其实他人缘很好,也基本上不与人生气。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根本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惹他。
钟连是个意外,哪怕当年那件事发生时,他还不过是怯生生的小鬼,连说话都磕磕绊绊。
老东西告诉他要有个弟弟在家里一起生活,不懂事的他还高兴了几天。
是的,他母亲死前那几日,他居然还在高兴,高兴这个死气沉沉的家终于有了个新成员,新弟弟看起来很可爱,就是胆子太小了,他用玩具和零食哄了好久,才肯小声喊他一句哥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没有妈妈了。
虽然妈妈原本也不怎么理他,很偶尔才会和他笑,和他说两句话话,摸摸他的头,可从那之后,她就由一个冷冰冰的活人,变成了透明的鸟,飞出了这个家,飞出了他爸爸的怀抱,也飞出了这个牢笼了。
羿嘉言过两年之后才清楚,他根本没有弟弟,只有仇人。
爸爸也是妈妈的仇人,他是个出生了就注定没有妈妈的小孩。
手中香烟烟灰落下,他好久没碰,只是痴痴地望着眼前的这幢楼,不知道看的是金酿月住的那层,还是钟连住的那层。
他看得很出神,好几根香烟被点燃,烟灰几乎要将烟灰缸填满,天色黑得彻底,路灯将夜晚烫出规则的两排光点,他仍然是一手夹着烟,在这里专心致志地看。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会像他这样,一直在想她吗?
大概率是不会的。
他苦笑一下,将烟放在嘴边,又深深呼出来。
可那能怎么怎么办呢,太阳只有一个,月亮也只有一个。
这么些年,他再也没遇到过第二个了,如果不出错的话,往后也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
被拒绝也好,说他死皮赖脸也罢,已经做了一次胆小鬼,总不能再做一次吧?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直到车窗被敲响,“咚咚”。
“咚咚。”
相距很规律。
他落下车窗,扭头,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我们谈谈吧。”
这个角度,他正好可以看到他紧紧握成拳头的两只手。
羿嘉言放肆一笑,毫不示弱,“好啊。”
车外男人的脸在死亡顶光下像是一张惨败的纸,胜负何时才能分?
每个人都期盼着这一刻,又都害怕着这一刻。
不知道靳星燃怎么想,羿嘉言心中的害怕是大过于期盼的。
他像是一个面对大考的学生,不是学霸也不是学渣。
不是学霸,所以做不到游刃有余。
不是学渣,所以做不到混吃等死。
但他有预感,应该就是最近了。
第79章 水中月(6) 热闹
春天, 夜晚,凉风,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
路灯代替了月亮, 光线却很冷硬, 照在人脸上充分暴露了每一块骨头的缺点,是这样崎岖不平的一张脸。
靳星燃打量着对面的羿嘉言,正如羿嘉言打量着他一样, 只不过他的打量要更沉静、更内敛、更愤怒。
羿嘉言伸手想从口袋里再掏出来一支香烟,却只掏到了一只空烟盒。
他不在意一笑,最近的垃圾桶还要离得老远,他便又将烟盒重新塞回了口袋,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吗?”
靳星燃冷冷道:“我们不是最应该谈一谈的吗?你最近在一直纠缠我老婆, 你应该知道, 这是不对的吧?”
“我老婆”?
这种字眼无疑中也让羿嘉言生气起来, 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怎么, 酿月跟你说的, 我纠缠她了吗?这种事情恐怕要当事人自己说才行吧,外人是很难界定的。”
看见敌手受挫,刚才灰败的心情鲜活了不少,他得意地站靠在车上, “有的人就是这样, 很莫名其妙, 自己没有本事留下伴侣的心,就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另一个人,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
靳星燃脸色很差, 语气却还称得上冷静:“你生气了,可酿月现在就是我的老婆。”
这种态度让羿嘉言更为恼火,他想要狠狠出一口恶气,语气也更加刻薄,失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风度,“你这种人,连告白都不敢告诉她,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像不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如果识相的话就赶紧退出。”
“毕竟,就算现在是你的老婆,但我相信,将来不远……”
挑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人狠狠打了一拳,脸上火辣辣的疼。
呵呵,真是不讲道理,还没说开始就动手了?
羿嘉言很不服气,并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由一个拳头开始,很快就变成了互殴。
对方突然松懈,他立马抓住机会,把人按在墙面,很痛快地揍了几拳,然后就听到背后传来金酿月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他的微微一愣,回头望去,对上金酿月一脸无语的脸。
下一秒就被她扯开,她把靳星燃护在身后,很不高兴地瞪着他,“你们是小学生吗?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
羿嘉言望着金酿月背后的靳星燃,后者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在夜晚隐隐发亮。
他忍不住气笑了,都是男人,跟他玩这一套。
“你老……他先动手打的我。”
金酿月转过头,很严肃地跟靳星燃道,“你先回家,我有事情和他说。”
靳星燃不可置信望着她,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金酿月就问道,“怎么,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靳星燃只能闭嘴,垂头乖乖进了电梯。
晚风袭来,她披散着的头发被轻轻吹起,又轻轻落下,羿嘉言看得心漏了一拍。
自己这次是被选择的吗?
他斟酌着开口:“我……刚才的事是个意外。”
他高中叛逆时也打过群架,听凌玲琅说金酿月很讨厌这种行为,觉得这是暴力狂的表现。
金酿月叹口气:“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刚才的悸动戛然而止,羿嘉言声音发涩,“所以,你还是选他,是吗?”
“我选不选你,和他并没有关系,和谁都没有关系。我对你,真的不来电。”
羿嘉言:“为什么?只要和我在一起,财富,地位,什么都可以毫不费力地获的。你不是想要这些吗?”
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居然要靠这些身外之物,妄想留住她。
金酿月郑重道:“没错,我是很想要这些东西,但是其实,我想要的并没有那么多,而且现在靠我自己也可以得到,就是多费了一些力气而已。你这么做,让我感到很困扰,单向的恋爱并不成立,也并不是什么让人感动的事。我不是个物件,不觉得被人争来抢去的很好玩。”
她已经尽量将话说得官方委婉,毕竟她也不想真的惹恼了羿嘉言,万一他真的犯浑,要把她搞破产怎么办?
看见羿嘉言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她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忙开个玩笑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哈哈哈如果你是十年后跟我说这种话,说不定我真的会被打动,说到底是我还没经历过生活的毒打,还很天真哈哈哈。”
羿嘉言只是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