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春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说：“主子你就是道德感太强，哪里怪得到你?真是一家子的道德心全长在你身上。”
亲爹娘亲舅舅一个赛一个的没道德，独苗根正得不像和他们是一家人。
落朝颜并未觉得有何不对：“可我不是皇上吗?这担子总该我扛着。”
见将士们已经埋伏完毕，她明白是时候该去面对了。
“你们在外面守好，切莫伤到无关之人，”她看向那隐在雾色里的山谷，冷声道，“我去和山川越见一面。”
玉壶春担忧的对她背影大喊：“主子你小心。”
巡逻完的裴折若目睹眼前情形，不解地问：“陛下去哪?不是说埋伏在此伏击山匪吗?”
“陛下去寻匪首，待她一声令下，咱们趁机剿灭其余教众。”
裴折若眼里顿时升腾起对偶像的佩服，死忠粉表现的非常积极，攥着长枪直念叨，绝不给陛下拖后腿。
药神殿，原名药神谷更贴切，只因它盘踞在山谷之中，谷中生长着各色草药，门徒服饰以白色为主，救济苍生四个大字刻在石碑上，被风雨侵蚀洗刷已变得模糊。
落朝颜望着那石碑，面无表情的一拳抵上去，自她碰触到的位置缓缓裂开，偌大石碑轰然碎得四分五裂。
守在门口的教徒目瞪口呆，直到石碑左一块右一块的倒在地面，他们才慌里慌张的边往谷里跑边大声的喊“不好了不好了石碑碎了有人来闹事了”。
惊错着掠过路边草药，脚步声掀起谷里岁月静好的假象，闻着空气中散发的药味，落朝颜一瞬恍惚，仿佛回到多年前的某日。
她仍被困在咫尺可见的药房里，喝着味道奇怪的药，泡着气味难闻的水，打盹儿只能靠在缸沿，有时候闭上眼睛，根本分不清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
十五岁之前，她也曾见过山川越，那是落朝颜第一次见到山水遥眼里流露出平日钻研药理外的神色，期待的炫耀的迫不及待的。
姐弟俩围着她，狂热的模样如出一辙，没有丝毫看活人看小辈的温情，全然是对枯骨蝶研制的热切。
他们看着她，却又像透过她，看五脏六腑的血肉与全身流动的鲜血骨头。
仿佛案板上待宰的羔羊，落朝颜被动接受着他们放肆的打量。
如同此刻，山川越看她的神情十年如一日，眼底升腾着期待的渴望。
落朝颜不再是曾经缩在药房里羸弱无力的小姑娘，她长大了，敢直面任何人的眼神。
浅褐的眸映着男人狂喜面容，嗓音带着真切的疑惑：“山川越，你当年为什么没来我的及笄宴?”
提到她的及笄宴，山川越笑意微敛，绿豆眼狐疑着扫量她身后。
落朝颜大大方方转圈，掸掸袖子：“放心，我没带别人。”
山川越登时笑开，抚着山羊胡子人模人样道：“当年你小舅舅整日不见影，你娘亲更不把我当外人，教派事务繁忙，我实在抽不出身去参宴啊。”
“太可惜了，”落朝颜叹道。
他假惺惺的跟着叹：“是啊，太可惜了。”
却听她接着说：“你没看到我手刃山水遥实在太可惜了。”
山川越动作僵了一下，正欲踏出房门的右脚重新缩回去，确保自己依旧在布好机关的房间里，又飞快扫了眼四周墙面后隐匿的弓箭手，才放手地吐了口气。
他搓搓手，打算进入正题：“颜颜，你此番来见二舅舅，可是愿意让我研究一二?”
落朝颜缓而慢的偏过头：“研究一二?”
“是啊，二舅舅向你保证，最多每日放血三次。”山川越神情流露出控制不住的贪婪，“一次半碗血而已，我亲近弟子天赋不错，给他们也长长见识。”
他似乎想笑得亲切慈祥些，然而话里的丑恶只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颜颜啊，枯骨蝶生命力顽强，放心吧，你不会轻易死的。”
【作者有话说】
[小丑]不然你放血呢老登
第59章 她不甘心
◎不过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放心吧,枯骨蝶生命力顽强，不会轻易死的。
“难道不会痛吗?”少年红着眼睛抱住她，“老婆,很痛对不对?”
“求你把自己的痛当回事好不好?落朝颜，你受伤流血，我会很难过的。”
她偏激的状态被拉回片刻理智：“山川越，你可还记得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他俨然将此当做送分题：“天晟的新帝,尊贵无双的九五至尊。”
“既如此,”落朝颜费解的问，“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也配让我成为你的研究品?”
“凭你被我亲手杀死的姐姐?凭你躲在暗器密布的房间里?还是凭你此刻谷内潜藏的五百人手?”
话落,肃杀之气弥漫，四周墙面上的弓箭缓缓拉弦,对准院中的女子,然她的速度远比他们快得多。
山川越只觉眼前场景一转,脖子便被人用软剑抵住，薄薄剑刃稍稍意动，他血管即刻便能被切开。
挟持他的人可是连亲生父母都敢动手杀死的疯子,他这个舅舅怎么敢扯上血脉亲情?
他强撑着镇定，同落朝颜谈判：“莫要忘记你当年答应过江湖众人，药神殿归江湖管,你是朝廷中人，难不成想撕毁约定，掀起江湖与朝堂的斗争?”
落朝颜觉着可笑：“怎么?不是你派人往我后宫塞的时候了?”
“不过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公平往来的事情,哪里值得上升到江湖朝堂。”
闻得气息波动,她剑刃抵上山川越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别动!”山川越顿时慌神,“都别动!”
他身旁的人是真敢下杀手的主儿，山川越还有大把的医药毒丸没研究，并不想死的那么早。
落朝颜姿态倒是闲适，半点不紧张的扫视一圈：“你们可以试试，看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们的箭快?”
暗处隐匿的高手里有当年参加落朝颜及笄宴的人，听她这么说，手里的武器差点没拿稳，这哪里有可比性，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的厉害。
山川越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还是没见人松开，险些崩溃大喊出声。
末了带着些谄媚的语调，哀求道：“陛下，陛下!您此来到底为何事?劳烦给个明白话，小人愚笨，猜不透贵人的心思啊。”
“你的那枚暗棋呢?”落朝颜威慑成功，开始进入正题，“把他交出来，我带他回上京，此次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堂溪舟按她的吩咐查宋秦两家的消息，才知道秦将年的身份与施鹤梧当初借用渡清河名头的方法如出一辙，且更加周全。
宋泊亭确实与秦将年有矛盾，他在宫里处处针对，真正的秦将年却早在计划开始时被杀，假秦将年借着宋泊亭的存在，顺理成章坐实自己的身份。
若非陆长渊死后，日月卫在他住所和陆府仔细搜查，在他院里树下发现和秦将年的通信，他们怕是仍未想到暗棋是他。
山川越不明所以：“她现在当然没和我在一起啊，马车被你派人堵截，人在哪里，你不比我更清楚?”
“我不信你没后招，山川越。”落朝颜眼神平静。
“云中城不是你的地盘吗?你会任由我在此处‘兴风作浪’?”
山川越眸光微变，恰在此时，山谷入口传来轰然响动，凭借极好耳力，落朝颜听到热火朝天的脚步声向谷里奔来。
她挟着剑刃，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如电，来者数量繁多，江湖人士，天晟将士，天字士，还有她多日未见心心念念的小尾。
【脸色白成这般，定是吓坏了。】
来人看到她和山川越的状态，江湖里老大哥模样的男人郑重道：“陛下，朝廷不管江湖事，你当年亲口所说的话，难不成已经忘记?”
“落朝颜并非轻诺妄断之人，但药神殿手脚伸到后宫，”她同样郑重的问，“我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湖门派恩怨难休，向来不喜朝廷，药神殿求上门，盟主岂能坐视不管。
他声如沉钟：“朝廷派人来云中城剿匪，驻地以来，其间不乏有对药神殿下杀手的将士，若说背后没有陛下你的授意，我是断断不信的。”
“盟主的意思是两清?”
“山川越派人扰乱你后宫确实有错，但你也并未给他好果子吃，对不对?”
盟主深知两人关系，收到传信一个头两个大，根本不想掺和进去。
无论朝廷新帝还是药神殿主，哪个他们都得罪不起，有着血脉亲缘的关系，偏偏还要叫他来主持公道，搞得他里外不是人。
气氛有些僵持，落朝颜满心想着撕毁约定，势必要把药神殿铲除，宿客眠环视周围，从各人脸色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