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和女童目光直勾勾打量着桌子上的饭菜,吞咽着口水?
这一动作当然并未逃开温绮罗的双眼,再看这两个孩子,都十分清瘦,她招了招手,让小丫头坐在自己身边:“这位妹妹,坐到阿姐这边来。”
小丫头这才怯怯坐在温绮罗身边。
一顿饭吃得宾客皆宜,用罢晚膳,李县丞一家离开。
临行时,温绮罗忽然道:“明日我与李县丞一同回去。”
李县丞一愣,随即微微颔首。
回到客栈内,温绮罗如释重负,了却一桩心事,心中仍是像被一片阴云笼罩,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热水因云腾着袅袅的雾气,温绮罗褪下身上衣物,一步步跨入浴盆内。玉白的肌肤伴着羊脂白玉一般的光泽,纤纤玉指葱白细嫩,将花瓣轻倒在水内,撩拨水花。
紧绷的神经随之一松。
翌日天刚亮,温绮罗便命马车在外候着。
李县丞更换了一身新衣,沐浴过后,身上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想来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
几辆马车并肩而行,温绮罗昨夜并未睡好,夜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靠在马车上休憩片刻,到了县城。
李县丞一出现,便听闻有人惊呼:“是县丞大人,县丞大人被放出来了。”
他声音大,瞬间便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不过眨眼的功夫,周围便围绕了一圈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温绮罗站在两三步开外,眼底眉梢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来这位县丞大人的确是深得人心,身上并没有为官的架子,居高临下,自以为高人一等。
“大人,这段时日您实在是受不了。”
“究竟什么是公平,像大人这样的官却被关入大牢,而那些人竟然连半年处罚都没有,看来上天的确不公。”
李县丞听着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话,眼眶湿润。此情此景怎能不令人动容,难怪前朝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实在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多亏了温女郎将我从牢狱中救出来,否则我这条命……”李县丞深深看了一眼温绮罗,眼眸中带着感激。
温绮罗摇了摇头,只是说道:“并非我的功劳,是大人蒙受冤屈,本就不该被下诏狱。”
提及此事,她面容中带着几分厉色。
“是温家娘子我们才能活下来,原来温家居然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
“原来大人也是温娘子所救。”
一双双眼眸聚焦在温绮罗的面容上,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年龄也不尽相同,但有一个统一的身份,便是百姓。
还没有等温绮罗反应过来,他们忽然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温绮罗眼眸中露出些许惊讶,实在没有想到这些百姓居然会走到这个地步。一时间竟让她不知作何反应,她喉咙艰涩,有许多话要说,欲言又止,可真要说出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
“多谢女郎庇佑我一方土地。”
“多谢温二娘子。”
“这等大恩实在无以为报,若是女郎日后有用得到在家的地方,便到府中来找我,在下必将拼尽全力。”李县丞换上官袍,眉眼之间俱是坚定不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排山倒海的声音犹如海风呼啸而来,李县丞话音一落,便有无数人回应。
温绮罗心中流淌着蜜一般的暖意,她曲着手指,郑重其事地回之以笑。
第226章 思为上计
“这便是全部的布料吗?”温绮罗视件落在成堆的布料上,门外停着一辆辆马车,马车上则是密密麻麻的布料,用雨布隔绝得严严实实。
小厮忙上忙下,正在不地搬卸这些布料。
楚郎君面容中带着忧心,眉头深深皱着,看着这些布料。
温绮罗看到他这副表情,不免觉得有几分惊讶,便主动问道:“这些布料多出给了我,为何郎君还是一脸愁容,莫非还要难处?”
仓库内所有的布料清扫一空,本该是大喜事一件。
可看着空荡荡的库房,楚郎君从一开始的欣喜若狂慢慢平复下来心情,再没有当初的喜悦。
“我在想,温娘子到底要如何处理这些布料。”楚郎君坦言道。
虽然这些布料已经处理出去,可这些布料都受了灾,根本就无法全须全尾地卖出去。温绮罗是他的恩人,若是还尚存留有一丝人性,便不应该这般坑害于人。
“这里的所有布料都受潮。泡在雨水中数日,若是娘子反悔,随时可来找我。”楚郎君站在温绮罗面前,将内心所想一股脑说出来,垂在身侧的手蜷缩成拳,又忽然松开手。
温绮罗不再卖关子,眸中带着一丝深色。细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拂过布料,她的声音很轻:“郎君看这纹路,像什么?”
楚郎君一脸困惑地看着温绮罗伸手抚摸的部分,那是一块水蓝色的布匹,原本应当是深蓝色,在雨水冲刷了数日之下,最终才变成这个颜色。
他仔细端详着这块布匹,起初深深皱眉,可随着越看越深,他忽然灵光乍现,伸着手指颤抖着:“像玉石的纹理。”
手中有些闲钱的人,大多都会购买些许玉石。
楚郎君当然也买过,他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实在是怪哉,我怎么就没有想过。”
受灾以后,他日日夜夜以泪洗面,所有心血付诸东流,怎能让他不悲痛欲绝。
看着因为受潮而变了模样的布匹,他瞬间慌了心神。
再看向温绮罗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敬佩之意:“女郎果然慧眼如炬,竟然想到了这样的法子,我等实在望尘莫及。”
认识到了这一点,等再看一下这批布料时,便不觉得是累赘,反而多了几分欣赏。淋了雨之后,每一匹布匹的纹路都是不一样的,颜色也各不相同,在原本的中规中矩上,更多了几分层次感。
温绮罗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戏谑道:“怎么,温绮罗这是后悔将这些布匹卖给我了?”
这话一出,楚郎君顿时面露苦色,连忙摆了摆手,“这些布匹既然卖给了您,那便是娘子的所有物,如何处置跟我都没有任何干系。娘子如何定价,也都如您所言,我只是在高兴,娘子不必因此损失惨重,便是我最大的庆幸。”
他所言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欺瞒。
哪怕身为商人,所赚得的每一笔银钱,都来路光明,并未通过欺诈等手段得到,正因为如此,他才无愧于心,敢正大光明说出这句话。和温绮罗做认知中的商贾完全不同。
但凡是想要成大事者,必然少不了手段狠辣。
所以说,有良心者难成大事。在商言商,这样良善的品行并不有利于他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但偏偏是这样的品质,令温绮罗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她唇角轻扬,突然认真看他:“楚郎君日后必将大有作为,并不仅限于此。”
楚郎君微微一愣,看着满脸正色的少女,也同样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借女郎吉言。”
将所有的布匹都装卸完毕,剩下的便是要考虑如何把这些东西都处理掉。
看着满屋子堆叠如山的布匹,温绮罗微微抬起头,略一沉吟。
转头看向江知寂,温润如玉的郎君眉眼如画,可看他身上衣物的剪裁,看似简单,实则剪裁得当,颇为俊雅,和当下时兴的款式并不一样。
料想他应当有认识的绣娘,才能做出这样巧夺天工的衣裳。
“江大郎君,可否帮我一个忙。”温绮罗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挑了挑眉,眼底满是狡黠:“这些布匹实在不知要如何处理,不知你可有认识的裁缝,能助我一臂之力。”
无数次出生入死所得到的默契,温绮罗一个简单的目光,江知寂便猜透她心中所想。含笑点了点头:“的确认识几个。”
明溪亭一把推开门,大大咧咧走了进来,张嘴喊道:“师父,你想要好的裁缝,怎么不问问我?”
方才二人所言并未避着旁人,明溪亭刚来便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温绮罗转头看着他,每一次见到明溪亭,他都穿得像个花枝招展的孔雀,但不得不说,他长了一张俊秀的脸,不管穿什么衣服,也都沦为他这张脸的陪衬。
明家乃是巨富,当然会认识许多裁缝。
而且,明溪亭虽然性子张扬,可他的眼光实在不错。身上的衣物极为衬他,当真是花团锦簇,意气风发。
温绮罗微微含笑点头,眼底眉梢流露着浓浓的笑意,单手托着脸颊,目光落在他身上,笑着道:“自然需要,越多越好。”
明溪亭上下打量着这些布匹,笑意盈盈道:“想来这些布匹应该是师父从那些受灾的布料作坊中收来的,不过都受了潮,是下品了。”
“师父这菩萨心肠,应该在佛龛中受万人敬仰,不做个在世神仙都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