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外面来了贵客，说是……有桩生意想要找您谈。”小厮实在无奈，又唤了一声。
掌柜放下手中的账目，眼底闪过一丝愁绪，“你既然说是贵客，那看来身份不凡，去把他们请进来。”
小厮连忙点头。
他领着温绮罗走入内室，穿过人满为患的大堂，喝茶的人数不胜数。
“可那榻上佳人竟是披着人皮的画皮鬼，那书生透过窗棂窥见佳人褪下的人皮……”
“连日来同床共枕之人竟然是鬼，书生惊惧不已，可欲到附近的寺庙中求见佛祖庇佑，却见……”
说书人似乎知晓如何吊人胃口，将俗套的戏码说得一波三折，把人的胃口都生生吊了起来，饮茶的速度也不免慢了许多，说书人得了不少赏钱，碗中都是铜钱。
温绮罗的脚步轻缓，她不动声色的目光落在酒楼中的边边角角，却见木牌上书写的都是各种茶的价目。便收回视线，跟着小厮走入内室。
“女郎，这位便是我们茶室的掌柜。”小厮笑着道，主动退出房间，将房门关上，留有几人谈话的空间。
掌柜亦是上下打量着温绮罗，见她戴着帷帽，可周身萦绕的气质不凡，难怪小厮一眼便觉得是贵客，如此一看，果然不凡。
他静了静心神，挤出一丝笑来：“方才听小厮道，女郎前来找我有事相谈，不知是何事？”
温绮罗并未直截了当步入正题，而是看着掌柜眉心因为常年忧虑而皱出来的浅浅痕迹，转而问道：“我进来时，见掌柜似乎有愁思，这是为何？可是最近有烦心事？”
她此言一出，掌柜便知道强颜欢笑根本就躲不过眼前女郎的目光，他强撑着笑了笑，“不瞒女郎，我确有烦心事，我这茶室的生意实在不尽人意，我便是在发愁是否要将茶室转售，只是我这茶室已经在此地开了二十余年，若是就这么转手他人，我实在心有不甘。”
他如今已经到了天命之年，这些年凭借着茶室，薄有家资，即便安享晚年也并无问题，可他心中放不下。
温绮罗便故意问道，“这是为何？方才我从外面进来瞧见掌柜的生意不错，怎会忧心？”
第253章 谈拢
“女郎有所不知，我这茶室茶叶的品类若是论府城第一，便没有第二，几乎绝大多数的茶叶都能在我这里找到，若是点上一壶，便能在这里品一下午茶，可不知为何，生意看似不错，可入账却不多，我却不知道原因。”
温绮罗纤纤玉指正要取下戴着的帷帽，清音眼神不错，接过来温绮罗的帷帽，嗅到了上面残余的温绮罗身上的香风。
原来是个不过二八的女郎，掌柜眼中的希冀消散许多，方才听声音便觉得是个极为年轻的女郎，如今看到帷帽之下的面容，多了几分遗憾失落。这点细微的表情转变自然没有逃脱温绮罗的视线，她唇角微微翘起些许弧度，莞尔道：“掌柜所言之症结，或许我知道原因。”
“女郎知晓？”掌柜虽然有些不信温绮罗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本事，可若是真的能够将此事解决，这便是天大的恩情，他倒了一杯茶，递给温绮罗。就连清音也得到一杯热茶。
温绮罗素白的手指抚摸着茶盏，茶水的温度适宜，并不滚烫，也不温凉，细腻的茶盏在掌心落下沁凉的温度，她笑着点点头：“方才我和清音一路走来，发现这茶室的左邻右舍，是两家面馆，一家门前客人络绎不绝，一家却门可罗雀。”
掌柜瞪大双眼，支着耳朵听得认真。
他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前朝曾有十二岁就拜为上卿之人，若是以年龄来论人深浅，恐怕他这茶室早就关门大吉无数次。此时，他正襟危坐，认证听着温绮罗言语。
温绮罗唇边含笑，抿了一口茶水。
掌柜在此地开了铺子多年，眼见着人走茶凉，可开在他茶室身边的是面馆这件事了如指掌。
他不解道：“这是为何？”
“生意好的那家专做牛肉面，生意不好的那家贴了一整面墙的吃食，什么三鲜面、鳝丝面……”温绮罗走在路上也绝不是在闲逛，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每一个不经意的目光都是在观望着其他人。人间百态，都在温绮罗的双目之中。
就连清音听到温绮罗所言眼眸中都带着几分错愕惊异，实在没想到温绮罗这般观察细致入微。
掌柜揉了揉眉心，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看着温绮罗，道：“对啊，可不应当是吃食种类更多的铺子生意更好吗？可为何？”
温绮罗吊着他的胃口，看着他脸上困惑不解的表情，便笑着道：“试问，你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你来到面馆，是想要点上一碗牛肉面填饱肚子，还是站在菜单面前瞠目结舌，看似可选择的余地多，可实际上当真吗？厨子的备菜，要准备的菜色都是不小的挑战，更何况……当真有人能够做到每种菜都擅长吗？口味足以令人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吗？”
她看似只是在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两家面馆的事，可掌柜的面上却有些不自然，他自从开了这间茶室，每日便想着如何才能得到更多品类的茶叶，甚至……有些茶比较难以弄得，他耗费不少心力只为了能够得到更全的茶叶品类，可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他这个举措反而让此事变得棘手。
在若干年以后，成为一个累赘。
“女郎所言极是，是我误入歧途。”掌柜鬓发染了霜白，可常年饮茶养着精气神，即便在他这个年纪，他的精气神都算是最好的，由于常年操劳，或者经常皱眉，眉头之间有着一道深深的痕迹，他双目清亮，炯炯有神，带着些许机敏，可这份机敏却并不令人感到厌恶，相反，温绮罗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聪明，意味着许多事情都不必多费口舌，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事，何必在侃侃而谈。
温绮罗笑着摇摇头，温婉道：“看来掌柜是爱茶之人，否则也不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只是为了搜罗这些茶叶。”
方才经过，匆匆一瞥，不仅看到了昂贵的几种茶，也看到了普通茶馆中最便宜的那种茶，考虑到不同人的需求。
只是他过于想要讨好每一种人，反倒适得其反，得到截然不同的效果。不仅没能让茶馆的生意蒸蒸日上，反而因为过多过于冗杂的缘故，随着时间消逝，逐渐凸显出问题来。
表面上生意不错，整个茶室之内坐满了人，可实际上这些人几乎都能从早坐到晚，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人。
掌柜唇边挤出一丝苦笑，看向温绮罗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
哪里还敢以年龄来看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眼界，看问题直戳要害，想来并不是一般人。他问道：“娘子既然能一眼看出我这茶室的问题，想来有法子解决，不知娘子可否为我解答疑惑，在下感激不已。”
既然是要做生意，温绮罗倒是不介意告知他解决之法。
“既然已经知道问题所在，那解决的法子也很简单，茶室内的茶品类越少越好，如此便可解决，另外，点一壶茶水就能够做一整天的规矩要改一改，倘若一个口渴的路人，正要进来却发现座无虚席，他会过来等待，还是转身离开？”温绮罗眼底的笑意带着一丝灵动，笑眯眯看着掌柜。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掌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赞同点了点头：“女郎所言极是，只是我这么多年都一直这么经营，就是突然改了模式，是不是对原本的客人不好？”
“当你已经发现问题时，说明问题已经很大了。当然，这茶室归掌柜所有，我一个外人说的话自然做不得数，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改或者不改，选择的权利从头到尾都在你手里。”温绮罗轻启红唇，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水，掌柜的确出手阔绰，要知道这茶在京城的价格可并不便宜。
也罢也罢，既然掌柜诚心实意，那她自然也没有眼睁睁看着茶室走向关闭的道理。
第254章 名动太原府
掌柜陷入纠结，还在继续犹豫，他揉了揉眉心：“容我再想想。对了，女郎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应当不是为了为我指点迷津。”
他这才回归原题，看着温绮罗。
“我来此处，便是为了跟掌柜做一桩茶叶的生意，我这有一种茶，名为青茶，不知掌柜可有听说过？”温绮罗也并不废话，波光流转的盈盈双眸在茶室不甚明晰的光线下愈发显得宛如潺潺流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满是大家闺秀的风姿。
掌柜颔首：“有所耳闻，听说极其味美，喝过的人都说味道极佳，在京畿一带颇为盛行，再往其他地方倒是没有听说，只是这茶价格极高，而且不易得到，我原本想托人买来一些，可大费周章后竟然连一根茶叶都见不到，只能就此作罢。女郎提起此事，莫非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太原府城内其他地方还没见其他人听说过青茶，没想到这茶室的掌柜居然听说过，这倒是罕见，温绮罗点点头：“的确是为了此事而来。不瞒掌柜，青茶乃是我的茶庄所产，如今手里有不少的春茶，味道极好，掌柜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