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怪石嶙峋,应当是不远千里从其他地方搬到这里的怪石,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温绮罗听着那一男一女的低低絮语,脚下步伐一顿,转而侧过眼眸垂下眼帘认认真真听着从那边传来的声音。
“郎君那首词当真做得极好,想来殿试后状元之名自然是郎君的囊中之物。”许映渔的声音很低,温绮罗透过假山的孔洞看过去,只瞧见她侧脸雪白,眼底浮动着一层柔靡的光线。
沈宴初更是柔情似水道:“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在下便立即像心上人表明心意,当八抬大轿迎娶。”
若非他出身低微,又何必曲意逢迎。他看着面前面色羞赧的女子,容貌倒是精致,只是见过了真正的天香国色,又怎会胭脂俗粉轻易动心,只是天香国色只可远观,却不肯对他露出分毫的笑意,若是退而求其次,许映渔或许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事先已经暗地查过许映渔的身份是,实在是不凡,帝师府的大娘子,备受宠爱。
也难怪会如此娇纵。
他抬起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许映渔,三分的情意也能表现出十足的爱意,四目相对,郎情妾意。
当真是让人好不羡慕。
“郎君既然已经有心上人,又为何来招惹映渔?”许映渔故作询问,可双眸微微睁大,分明是并不相信他的措辞。雪白的腮肉带着羞怯的绯红,她故作愠怒地转过身子。
沈宴初只觉得女儿家的身体带着柔软的香风,他连忙道:“在下仰慕女郎已久,只是……”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许映渔窈窕的背影,无奈叹息:“只是在下家境贫寒,若是还未考取功名,实在不敢耽误了女郎。”
好一个不敢耽误。
温绮罗站在假山后面将二人对话一字不差都听在耳中,听到这句话杏眸之中没有丝毫表情,只有淡淡的嘲弄之色。
这样的话后来她才知道,只要对他有利的女子,他从来都不吝啬说出这等话。
也只有前世的她才会将这种话放在心上,可如今她心情平静,只觉得他们二人狼狈为奸,反倒是污了她一世清名。
正在此时,细碎的脚步声忽然打破原有的平静。
“听说这边有锦鲤,似乎极为罕见,不知道我们可有这福气。”说话的是一道温和的男声。
来的人不少,温绮罗闪过身姿,站在假山后,只见那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着河边走去。他们都在说着锦鲤之事,温绮罗还从未听说过这里面有什么锦鲤。
“啊——”
扑通一声巨大的水声划破了原有的平静,紧跟而来的则是一声尖锐惊慌的求救声。
“来人啊,谁能救救我。”
许映渔脸色苍白地在水中拼命拨弄着水,她原本精心准备的妆容此时也变得花容失色。
方才正和沈宴情浓之时,她被那几道人声惊扰,慌乱之下不由得脚底一滑。原本这地方便鲜少有人来,河边卵石上生出湿漉漉的青苔,她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入湖中。
这池水并不浅,泛着淡淡的腥气。
她哪里会水,只是京城这些出身富贵的公子哥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会水。
正在绝望时,沈宴初咬了咬牙,直接跃入水中,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
此时根本来不及细想男女大防,他抱着许映渔的身子往岸边拖,料峭春寒,池水正凉,他咬着牙打着寒战:“女郎莫怕,水不深,无事。”
他本就常年疏于锻炼,所幸许映渔身形消瘦,即便有些吃力,沈宴初仍旧有惊无险将她拖到岸边。
第276章 父母之命
一身长衫正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沈宴初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可许映渔并未好到哪里去,她呛了水,此时脸色一片惨白,原本为了能够争奇斗艳,衣衫穿着更是单薄,被水浸润之后,她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许映渔缓缓睁开眼,这才看到自己濡湿的衣摆。
失声尖叫一声,又昏厥过去。
端康十三年,如今女子的身份虽然有了很大的提升,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对女儿家的名声依然不好。
其他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都面露惊疑之色。
“沈家郎君,方才你同许娘子在此处,究竟是在做什么?”
许映渔身份非同一般,若是出了任何事情,要是帝师府问罪,他们这些参加百花宴的人一个都别想逃过。免不了要被家中的长辈问责,因此,所有的矛头都直直对准了沈宴初。
沈宴初的脸色难看,他为了救人,此时身上还都是一片湿透,一阵寒风吹过,身体小幅度打了个摆子,他佯装镇定:“在下与许家女郎一见如故,便想着探讨一下方才所做的诗篇。难道诸位与在下相识这么久,却不知道在下为人?”
他一向故作谦虚,哪怕现在看起来狼狈得过分,他也依然故作镇定。
温绮罗的腰肢被人收紧,她并未回头,而是压低了声音,“是你把他们引过来的。”
她语气笃定,没有任何迟疑。
如今在京城能够一心会站在她面前的人也只有江知寂,也只有他会在这里帮她做这件事。
不管是虞家郎君,还是此时的江知寂,不论以哪个身份相处,只要他在,亦是心安。
江知寂不置可否,他解元的身份好用,在这些人面前倒不算是籍籍无名之辈。三言两语就能够煽动他们来到此处,撞破二人之间的关系,刚好可以顺水推舟。
温绮罗对上江知寂坦然的双眸,她望着江知寂的眼眸,低下眼帘:“谢谢。”
不记前车之鉴,仍然愿意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边。
眼瞧着时间差不多,温绮罗主动站了出来,她的一举一动都颇有大家风范,单单是这么一站,便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被她牵着鼻子走。
“白雪,你去请郎中。”温绮罗居高临下地看着昏死过去的许映渔,对方的脸色苍白荏弱,只是她的心中依然并没有解气的意思。
白雪福了福身子,便不敢耽误,直接去请郎中。
温绮罗垂下眼帘,这才又看向其他人,“去取干净衣衫来。”
她的声音不徐不疾,鬓发落下几缕青丝,那张茭白的面容愈发显得素净秾丽,让人移不开视线。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去取来一身干净衣衫。
温绮罗让人先扶着许映渔下去更换衣物,微冷的目光落在沈宴初身上,由于太冷,他的唇色直接被冻成了深紫色,身边淌着滴滴答答的水滴,却依然要保持着自己所谓的风骨,不敢直接离开,就只能站在原地。
被温绮罗森冷的目光瞧着,沈宴初却直勾勾将视线落在温绮罗身上,不肯移开分毫。
“沈郎君,你也去换一身干净衣衫,成何体统。”温绮罗短短一句话,便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霎时间,沈宴初无地自容。
但也只能无奈先行离开。
沈宴初走向清幽小径,心中却疑窦丛生,他挑选的地方明明很偏僻,寻常根本不会有人到这边来,可是怎么突然间会有那么多人往这边来。
难道是温绮罗?
可他与温家二娘子并未结怨过,为何她总是用那般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沈宴初摸了摸侧脸,这张脸一如往昔的俊美,即便是在京城中这些眼高于顶的贵女面前,也分毫不逊色,可即便是这样,温绮罗不为所动。
再想,那温家二娘子行事作风一向光明磊落。
而他如今虽然贵为解元,却还没有正式进入官途,可温绮罗的父亲乃是当朝的大将军。
除非大夙能够再一次出现一个新的能够牵制周遭其他国家的人,否则……温长昀的地位根本就不会动摇分毫,换言之,温绮罗犯不着对他行这种下三烂的手段。
不过……那许娘子眼底的爱慕几乎要化为实质,沈宴初又怎会瞧不出来。
既然温绮罗瞧不上他,那退而求其次,帝师之女倒是也不错。
如今经此一事,许映渔的身子也算是被他看光了。若是帝师稍微顾及许映渔的名声,便会将她嫁给他,不愿在给女儿吃苦,日后再朝堂上少不得会扶持他。
想到这里,沈宴初快走几步,到侧室更换了一身更加干净的衣裳。
不多时,郎中提着药箱匆匆赶到。
除此之外,来的人还有帝师。
许映渔面色苍白躺在床上,郎中知道这些人身份地位不凡,站在五步开外,用一根丝线为许映渔诊脉。
帝师面容威严,眼底一片担忧之色,再怎么说,许映渔都是他最为宠爱的女儿,而此时,女儿躺在床上面容苍白,身子还被人看了去,他又急又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年轻人走入其中。
“你便是沈宴初?”他目光上下打量着沈宴初,倒是听说过此人的名声,只听闻他秋闱中夺得解元,在这个年龄,能够成为一个府的解元,未来的前程自然不用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