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公报私仇”？
到底谁先开始提那么中二又幼稚的要求的？
她气不打一处来，一怒之下没控制住力道，一不小心就给笔下的草稿纸划裂了。
“……”
顾星迩想，她这个月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那天脑子抽了风跑讲台去让贺书辰选她前桌这个位置。
自从这学期开始起，附中高三的晚自习放学时间就又往后延了一节课，十点钟才下课。三班的各位虽然爱玩，但总归还是要写作业的，前面两节课吵着吵着就过去了，后边倒是自发地安静下来了。
教室里早没了先前的吵闹，剩的只是笔尖轻轻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几句讨论声。顾星迩白天不怎么犯困，到了这个点儿反倒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和脑袋都沉得很，明明已经被这铺天盖地的倦意席卷了全身，却还要挣扎着睁眼——万一巡逻的校领导从窗外经过看到她晚自习趴桌上睡着了，那麻烦可大了。
她用两只手在脸上搓了两下，试图清醒一会儿，然而效果仅仅持续了两秒钟不到，她便又回到了刚刚那神志不清地半梦半醒的状态了。
“啪嗒”
她的水笔一直被捏在手上，刚刚抬手去撑着脑袋时便被一起带到了下颌的高度，这会儿她又差点要睡着了，手上没了力道，水笔自然便从手心里滑落了。
听见笔掉得声音，不知是应激反应还是因为太困脑子不清醒的缘故，顾星迩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晚读时贺书辰从地上捡起她的笔时的情景。
她一下子清醒了大半。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完全睁开眼，旁边却忽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
“嗯？怎么……”顾星迩睡眼惺忪地望向同桌。
同桌递过来一张纸条，压低声音说：“睡着了？”
顾星迩的人醒过来了，脑子却还有点转不过来，她看了陈知栀两秒钟，略带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接过了纸条，说：“好困……给谁的？”
陈知栀朝前桌努了努嘴：“陈晚给你的。”
“嗯？”顾星迩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低头打开了纸条。
“怎么说？”陈知栀轻声问道。
“啊没事，她问我要文言文翻译……知栀你写完了吗，我的已经借给……”顾星迩忽然顿了一下，到嘴边的三个字在舌尖囫囵转了两圈，又被咽了回去。
“……给别人了。”
她接着说。
陈知栀：“我还没写呢，要不要和她说你借给别人了已经。”
顾星迩张了张嘴，侧过脑袋斜眼扫过贺书辰桌面叠着的书堆最上面的两张活页纸，迟疑了两秒，说：“没事，我等会儿帮她要回来，你和她说一下。”
陈知栀没注意她的小动作，点点头转了回去。
“干嘛？”后背忽然被戳了两下，贺书辰写字的动作微顿，随即他反应过来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女孩。
顾星迩微起身将凳子往前拉了拉，然后脑袋往前探了几分，压低声音说：“你文言文抄完了没啊，抄完先别交，给陈晚。”
岂料贺书辰却说：“可是我已经交了啊，要回来多麻烦，要不你……”
顾星迩闻言挑了挑眉，眼神意有所指地朝他的桌面上瞟了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我只是有点近视，但还没瞎。”
于是下一秒，她看着贺书辰忽然愣了一下，那双总是带着点戏谑味道看自己的眼睛也跟着一滞。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也跟着微微勾起，于是刚刚那点小小的错愕的神情便如同过眼云
烟一般，没来得及等顾星迩慢慢欣赏，就被笑容给取代了。
贺书辰毫不在意这点小破绽，他笑着撇了撇嘴角，道：“被你发现了啊——那也不行，我还没抄完，等会儿再给她。”
顾星迩：“？？？”
她属实没料到这小子会是这样的反应，而且明明已经借给他快一整节课了！
……什么破理由。
这才是真正的“公报私仇”吧。
顾星迩不动声色地咬了一下嘴唇，一时有些无措——她本就懒得和他废话，又想起晚自习还没下课，于是丢了一句“抄快点。”便低下了头。
这话本身是没什么的别的意思和情绪在的，只是顾星迩说完这话刚好就低了头，再加上语气也不太好，这会儿难免便容易让别人产生误解。
她看着草稿纸上因为睡着而留下的几个歪七扭八的数字，迟疑了一瞬，想着要不要和他解释一下。
可她和贺书辰认识也没几天，有必要那么照顾他的想法吗？
只是没等她犹豫明白，下课铃便打响了。
“……”
短短几秒时间里，顾星迩已经再脑子里脑补了出了各种各样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场景，她觉得有些尴尬，只好把头埋得更低了几分。
结果下一秒，没了上课时间这个限制条件的束缚，贺书辰立马半个身子转了过来，说：“你刚说什么？太快了没听清。”
顾星迩：“……”哈哈。
她刚刚到底在尴尬和担心什么呢，别人甚至都没听清。
真是多虑啊。
“没什么，叫你赶紧抄。”顾星迩盯着草稿纸没抬眼，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转着水笔。
“噢，好。”贺书辰转身拿起活页纸，一言不发地放在陈晚的桌上。
“啊……”陈晚呆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转过身兴奋地对顾星迩说：“啊啊啊谢谢你啊星迩！你挽救了我的生命！！！啊啊啊这样余锦霞明天就不会在课上阴阳怪气我了哈哈哈哈……”
“啊……没事没事的。”顾星迩不明所以地看向陈晚手里捏着的活页纸，然后又转向贺书辰。
“搞什么呢你？”她问。
“你不是叫我快点吗，强不强？你一说我就抄好了。”贺书辰对她挑了挑眉。
“你……”顾星迩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有些组织不清了，只好咽了回去，说：“……强。”
贺书辰闻言诡计得逞一般地弯了弯眉毛，然后得意地转了回去。
顾星迩：“……”
她合理怀疑这小子是在给她搞服从性测试。
就算别的不说，可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因为贺书辰讲话卡壳了。
第9章 意外雨已经停了。
入秋的气息在不经意间蔓延了整个学校，前几日又因为下雨的缘故，草坪里零零散散地堆积着不少被打落了泛着褐黄色的枝叶。那些树叶几乎都被雨水浸湿了，狼狈地交叠在一起。
天虽放了晴，但阳光也只是借着树叶间的缝隙漏了一点儿细碎的光斑在步行道上，空气里依旧是湿漉漉的，偶尔也还会有几滴雨珠从叶子上滑落。
不巧这会儿树下刚好就有人经过。
“嘶……”贺书辰为这阵突如其来从头顶袭来的湿冷触感怔了一瞬，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停下脚步伸手揉了一把头发，然后抬手看了眼表。
不看不要紧，一看……这怎么的就只剩一分钟了？！
贺书辰在心里暗骂一句，冲了出去。
……
顾星迩正垂眼盯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言文注释发呆，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没两秒钟视线就失了焦。
外面的阳光穿过门窗直射进教室，随着时间的流逝悄然移位，起初只是落在门口和窗边的地面和桌沿上，然后便悄无声息地往里边移，照到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坐在窗边的几个学生嫌光线刺眼，先后把帘子拉了下来。
顾星迩只觉眼前模糊不清的一行行字被那暖黄色的光一点点地蔓延，她缓慢地抽回自己胡乱游离的思绪，无意识地抬起头要去寻找光的源头。
于是她就被这束太阳光刺得两眼发黑，恍惚了好一阵儿，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雨已经停了。
顾星迩手掌捂着双眼低着头想缓一会儿，顺便借着空当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两句。
有事没事瞪着太阳光看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这个位置选得实在太妙，以至于“天时”“地利”“人和”让她占全了——且不说大早上的太阳光直射叫人睁不开眼，下边学生有点小动作讲台上的余锦霞一抬头最先对着就是她这个方向，最重要的是，前桌还是……
想到这儿，顾星迩忽然想起，刚刚抬头的时候，前面的座位好像还是空着的吧……？
她有些迟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桌上的计时器——6：19：48。
顾星迩用右手遮在额头处遮挡阳光，抬眼看了眼前桌，果然空无一人——她之前不认识贺书辰，自然也不可能去注意他每天什么时间来。只是现在想起来，自高三开学以来班主任抓过的早读迟到的人里面好像确实没见过贺书辰。
想来，他大约是那种每天都算准了时间，掐着点进教室的人。
顾星迩看着计时器上已经跳到“56”的分位，十分不厚道地笑了一下，正想着贺书辰今天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了，眼前却突然一暗，那明晃晃的暖黄色光似乎被什么遮住，一下子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