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迩闻言一愣,猛地想起自己还没找班主任签晚上的假条。
她牛头不对马嘴地问到:“余老师现在会在办公室吗?”
陈晚的思绪被打断,也跟着愣了一下,才道:“应该在的吧,运动会的时候老师没事干,基本上都坐在办公室里的——怎么了吗?”
顾星迩脱口而出“有事情”,随即又意识到这个理由是不严谨的,等她拿着假条从办公室回来,或者等明天陈晚她们问她的时候,照样解释不清楚。
弯弯绕绕的掩饰毫无意义,还不如直说算了。
或许是因为即将离开,她忽然觉得没必要再和以前一样有那么多顾虑了。
于是顾星迩重新回过头:“我要请假回家补课。”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听起来也很平静。
“啊……”陈晚又愣了一下,心想顾星迩这是知道自己肯定会接着问“为什么请假”,直接一并解答了。
她有些遗憾:“你爸妈真的管的好严啊——都高三了,本来就那么累了,还要补课——而且今天晚上有篮球赛,还有我们学校啦啦队表演。”
顾星迩沉默片刻。
她又何尝没有觉得遗憾呢。
“没事没事,我把相机留给你和知栀,你们俩看到好看的想拍可以拍。”
陈晚嘟了嘟嘴:“好吧……”
……
运动会期间大家的作息基本上都是乱的。下午还完拍立得后贺书辰和姜竞停一块儿在跳高的地方看了一阵就直接去食堂吃晚饭了,这会儿回到班级却发现才五点零几分,放在平时这会儿可是刚刚放学的时间。
教室里自然是除了他俩就没有别人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在靠窗的课桌上,在那列空荡荡的座位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贺书辰盯着顾星迩的空座位看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开始发呆。
发呆没发几秒,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拍立得照片。
拍立得相纸特有的朦胧感让画面看起来没有那么清晰,而且因为下午外面光线的缘故,照片的背景还有点过度曝光。
贺书辰没有在意这些,他盯着画面上的两个人看。
相片里,他和顾星迩之间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都像是临时被推上舞台的演员,手足无措地面对着镜头。
区别是顾星迩是笑着的,加上她今天化了淡妆的缘故,气色也比平时好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
反观一边的他……
贺书辰盯着自己的脸皱了皱眉,不仅动作和表情僵硬,就连眼神都是游离的,和他身边的人相比,显得又呆又傻。
他低头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在相纸边缘摩挲着。
怎么那么不上镜啊?当时的表情为什么不能稍微自然一点?
贺书辰懊恼地闭了闭眼,感觉自己的存在毁了整张照片。
……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嘈杂的聊天声和拉椅子的“咿咿呀呀”声混成了一片。
贺书辰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快六点了,班里的人也全都到齐了,可只有顾星迩的座位,依然是空着的。
难不成今天运动会顾星迩还在办公室问题目吗?
又或者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耽搁了,还没到教室……
贺书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找谁,莫名其妙地就抬起头环顾了教室一圈,然后又转回来重新低了回去。
陈晚和陈知栀都在教室里。
那顾星迩呢?
她去哪了?
没等他想明白,一个陌生学生的声音忽然从前门处传来:“高三三班等会要参加篮球赛的人,现在先去体育馆集合!”
随即,班长和姜竞停还有另一个男生很快都站了起来。
贺书辰看着门口的方向顿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跟着站起身。
走廊上的灯已经亮起来了,昏暗的光线裹着晚霞的余晖,将整栋教学楼都浸在了一种朦胧的橘色调里。
贺书辰心神不宁地跟在三人身边,不一会儿便落在了后边。
“你干嘛呢?”姜竞停见贺书辰走着走着人就没了,于是停下等了他一会儿。
贺书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象征性地走快了两步,然后又慢了下来。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正巧经过高一的教学楼,一个男生刚好拿着张请假条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贺书辰目光随意地扫过男生,忽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姜竞停于是也看了那个刚刚走过去的男生一眼:“都开运动会了还请假回去?也就高一的老师会同意,换我们现在余锦霞包阴阳怪气的。”
他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像有点过头了,再怎么说也不该无端恶意揣测别人的事,于是又补充道:“呃,虽然也有可能是真的病假什么的……”
只是他一个人说了那么多,旁边这个棒槌是一点回应也没给他的。
姜竞停于是斜睨了他一眼。
这小子怎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呢?
下午不是刚拍了照还挺高兴的吗?
贺书辰:“没事。”
他这么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搞得姜竞停还有点儿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贺书辰大概是在回答自己先前问的那句“怎么了”。
不过呢……
一般人说没事的时候都不是没事的。何况就贺书辰现在这状态,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点不对劲来。
贺书辰心里其实隐约已经有了猜测,而在刚刚看到那个男生手里的那张请假条的时候,他虽然还是没有证据,但是心里却莫名地肯定,顾星迩应该就是请假了。
可能她确实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请假的,或者是因为有什么别的急事,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地想回去……
可无论是什么原因,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她现在已经不在学校里了。
其实,其实他真的等这个晚上很久了。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场比赛是面对全校师生开展的。所有所有人,只要是育民附中的,今天晚上都会坐在体育馆的观众席上看。
贺书辰从没敢奢求顾星迩也会对他产生和自己一样的情感,只要他在她那儿和别人有点不一样,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所以他其实没什么别的心思的,说白了也就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想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多表现一下而已。
但她偏偏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贺书辰觉得自己的心绪快要被她搅乱了。
可说到底这些也都只是他自己无凭无据地猜想罢了。贺书辰紧皱着眉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他深吸了口气,强行将心里那些翻涌的情绪全都压了下去。
他轻轻地顶了顶腮,转而对姜竞停道:“我们年级去年拿了第几啊?”
姜竞停闻言微微一怔,明明连一分钟的光景都不到,他却觉得贺书辰的状态忽然变得和刚刚那副心神不宁地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这小子变脸怎么越来越快了?!
“害,别提了。去年运
动会的时候除了你,还有隔壁两个班好几个平时一起打球的人都请假了,而且上一届高三篮球队的人都特别牛逼,根本打不过啊。”
姜竞停回忆着:“反正就是输了一把,然后接着下一场又输,连高一队都打不过,越打越没意思。”
贺书辰听完没忍住轻嗤了一声,将手肘按在姜竞停的肩膀上,很欠地开口道:“那今年肯定不一样了。”
“牛逼!还没开始就让你装上了。”姜竞停推了他一把,趁机神不知鬼不觉地试探了贺书辰一句:“刚刚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么快又活回来了?”
虽然他估计这小子大概率是不会说的。
贺书辰于是松开了手,漫不经心地转了两下手腕。他没回答姜竞停的问题,反道:“你才半死不活的。”
这回答和姜竞停猜的大差不差,他知道贺书辰这是假装没听懂,实则故意回避。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操场上的照明灯也都亮了起来。
姜竞停忽然抬眼看了贺书辰一眼——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他兄弟这段时间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倒也不是说贺书辰哪里变了,他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次讲话都是那种带着点懒散和随意的感觉,偶尔嘴上犯犯贱……
只是现在的贺书辰虽然还是会这样,但是却好像变得更加克制了些,连带着说话的习惯都跟着变谨慎了。
少了几分随性,多的却是分寸感。
说简单点,大概就是比以前成熟了吧。
姜竞停想不明白要怎么形容这种变化,可他却隐隐能猜到贺书辰发生这些变化的原因。
是因为顾星迩吧。
仔细想来,贺书辰所有的这些转变,似乎就是从他和顾星迩逐渐熟络后才出现的。
虽然姜竞停早就知道这小子对人家女孩子别有深情了,但这会儿这么一想,他还是觉得有点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