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护栏不疾不徐地走着,水面倒影着高楼林立的霓虹靓影,灿若舒锦,水波响韵里,偶时传来一声绵长深沉的汽笛声。
闻岁之余光瞧见平斜护栏上的文字,似觉眼熟,不禁迈过一步去瞧,陈远峥被力道所阻,侧颈看向身侧的人,“怎么了?”
闻声,她回眸看着他,眼瞳浮光,映着笑意,“陈先生,这是你的名字。”
边说着边抬手指向栏杆上拓印的名字——
陈远峥先生 Mr.Lucian Chen Yuan Zheng。
陈远峥轻抬了下眉骨,走几步凑近,微低眸,看到栏杆上的名字,抬唇笑了下,说:“几年前欧港重建,捐了些钱。”
闻岁之笑着“哦”了声,复又垂眸去看,名字下方写着投资人investor。
她好奇地偏头去看一侧的名字,虽瞧不清,但能瞧见密密匝匝有三四行小字介绍,而陈远峥的介绍却吝啬的只有三字中文。
想到此前做译前准备,网络上关于他的信息也是寥寥无几。
借着醉意,闻岁之抬眸看向陈远峥,慢吞吞地抱怨,“你的info好少,网络上都找不到。”
闻言,他抬了下眉骨,眼眸浮起一分惊讶,循循诱道,“search过我嘅个人信息?”
“嗯,”她点了点头,“译前准备都要检索的,但你好多个人资料搜不到,bio都做不全。”
没想到缘由是为此,陈远峥低声失笑。
他微俯低身子,眼尾含笑地望向她蒙了层醉意的眼睛,语气温和地同她讲,“以后可以直接问我,都同你讲,好唔好?”
闻岁之拎唇笑着应道,“好。”
但她此刻思绪迟缓,并未听出深意,只是觉得如果下次做会他是嘉宾,个人信息就信手拈来了。
陈远峥也跟着弯角笑了下。
扣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余光看到她抬起手掩在唇前,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他侧眸望过去,“是唔是困了?”
闻岁之眼眸雾润,眼角溢出一点水迹。
她酒量不佳,平时很少饮酒,偶尔小酌两口,也是很快就会犯困,今晚一连喝了几杯,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于是实话实说,“嗯,有点困了。”
他“嗯”了声,同她商量道,“送你返酒店好唔好?”
见她点头应好,陈远峥轻抬了下唇,拿出手机拨通祁津的电话,
Euangelion Harbour附近本就拥堵,车子起初塞在路上,还能不紧不慢跟着,可后来他们两人走走停停,再龟速的车子也超过不少。
祁津便叫司机将车子停在前方码头处的停车场。
接到陈先生电话后,司机将车子开回去,祁津坐在副驾驶隔窗往外看,远远瞧着,只觉得陈先生和闻小姐站得很近。
可下车走近,他才瞧清两人是十指交扣。
祁津心下惊讶一番,面上却维持着镇定自若,上车后很识相地帮先生升起挡板,开启雾化,隔出一方后座的私人空间。
车子启动没多久,闻岁之便偏着颈,侧头靠着座椅睡着了。
陈远峥曲起手臂,探指按下搭扣,安全带簌簌回缩。
他手撑着扶手箱,探过身子,将她座椅的腿拖升起来,接着按下车内门按钮,后车厢遮光帘徐徐合上,挡住车窗外透进来的霓虹亮光。
重新靠回座椅,陈远峥扣好安全带,解锁手机开始查看工作邮件。
手机屏幕亮起一小片光源,映亮他眼底的笑意。
直到车子停稳在酒店门口,陈远峥才轻声将人叫醒。
闻岁之惺忪地抬起眼皮,目光困顿地落在扶手箱上,有一瞬分不清此刻置身何处,直到听到陈远峥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才想起是在车上。
陈远峥眼底浮着薄笑,“口渴吗?”
听他这么一问,闻岁之吞咽一下,喉咙有种感冒前兆的干涩,她点了点头,嗓音微哑地说渴。
陈远峥掀唇笑了下,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旋开盖子递过去。
闻岁之接过玻璃瓶喝了几口,目光落在他身旁车窗,才意识知道车子已经停稳了,她抿了下唇面水迹,看向他低声问,“已经到了吗?”
“嗯。”
陈远峥应了声,想到在此前绊的两次,他同她讲先别下车后,才抬手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
他提步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探手扶人。
闻岁之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忽地想起不久前刚握过,她很浅地抿弯了下唇角,伸手握住他的掌心,探脚下车。
下车后两人也没松开手,陈远峥牵着她往酒店走。
祁津拎着包,拿着衣服跟在他们后面,脚步放得很轻,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乘电梯到达楼层,来到房间门口。
陈远峥侧身从闻岁之包里将房卡拿出来,“滴”一声刷开,复又探臂从祁津手里接过拎包和衣服,交代他下楼等着。
房门合上,他将人拉到沙发前坐下,放下东西又拨通前台电话要了一杯蜂蜜水。
走回沙发,陈远峥单膝蹲在闻岁之面前,看着她趴在沙发扶手上醉后泛红的脸颊问,“有觉得不舒服吗?”
闻岁之点头,眼皮虚合着,“头有点晕。”
边说边觉得周围事物在晃动,像水面上波动的涟漪,轻轻翻滚。
她鼻息漫着酒气,手指下意识抬了下,微拧起眉,同他讲,“你不要动。”
陈远峥失笑,“岁之,你饮醉咗了。”
闻言,闻岁之抬了抬颈,不满地反驳一句我没醉。
他又笑了笑,唇角弧度更深,顺着她的话“嗯”了一声,“你没醉。”
听到这话,她才心满意足地抬了抬唇角。
几分钟后,房门被轻声敲响,酒店工作人员将温热的蜂蜜水送了上来。
看着闻岁之喝了小半杯蜂蜜水,陈远峥确认她没有别的不适后,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祁津在楼下看到陈先生出来时,下意识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
才过了十分钟。
瞧着先生同闻小姐的状态,以为今晚他要等许久,或者等来一条让自己先回去的讯息。
有过上次的教训,这次虽然觉得疑惑,但也没问出口。
上车后,祁津刚扣好安全带,便听到坐在后排的先生淡淡出声。
“Patrick,听日重新买一束四照。”
第18章
清阳曜灵, 暖黄日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溜入室内,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煦白光影。
闹钟声在黑色软皮拎包里泛闷地响起,被子里躺着的人小幅度偏了下颈, 埋在两只枕头缝隙间的脸颊露出些许, 她轻拢了下细眉, 搭在枕头上的细指动了动,缓慢地抬起来遮住耳朵,效果却聊胜于无。
过了会儿, 闻岁之困倦地掀开被子,半眯着眼睛, 手撑在床边, 脚尖在黑暗中摸索着套上拖鞋,慢吞吞走到沙发前按掉闹钟。
她将手机重新丢入包里,失力地靠在沙发上, 抬指揉了揉闷痛的额角。
原本打算睡到自然醒,昨晚却忘记关掉闹钟, 还是在正常点被吵醒了。
想到昨晚,闻岁之思绪不由顿了下,揉额的手指也跟着放慢了几分, 像是期待又错失了什么般, 心里隐隐涌动起一阵怪异情绪。
她努力回想,记忆片段一片片回拼,直到大致拼凑出昨晚在Euangelion Harbour发生的事。
脑海里模糊地浮现出她同陈远峥双手交握的画面。
闻岁之眉心倏地拧起, 放下揉额角的手,掌心顺势撑在松软的沙发垫上,她惊讶瞠目,微微张开唇缝, 清碧瞳孔里充盈着难以置信。
昨晚自己竟然同陈远峥牵手了吗?
想到此,闻岁之轻晃了下脑袋,试图清醒,可牵手的画面却像是风吹过蒙尘的拓印,变得愈来愈清晰。
昨天同陈远峥用晚餐时,她故意多饮了几杯,想借着醉意问些平时不会问的问题,但也只是想问他平时怎么同朋友相处,怎么聊天。
哪怕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气氛隐隐越界,她也变得有时会好奇他的想法,却从来没想过真的开口去问,也没想过在这个阶段去试探。
更遑论是比语言更直白的行动。
闻岁之曲起双腿,蜷缩在身前,她懊恼地抿了抿唇,俯低身子,双手捂着灼烧脸颊,手背抵在膝盖上,有些不知所措地在沙发上长蘑菇。
或许醉酒后的行为暗示着她的真实感受。
可她从未想过如此早地就将想法昭白,而此刻砰砰震动的心跳里,除了悸动,还隐隐浮动着一股难以言表的不安。
不安事情超出她的预料和规划,不安陈远峥的态度,也不安后续同兆辉之间的合作。
这些复杂交织的情绪就像是不断充盈的气球,逐渐将她的胸腔填满,拥挤得透不过气来。
半晌后,闻岁之深呼吸了几下,重新从拎包里拿出手机,想要给陈远峥发消息。
解锁手机后又觉得文字有点单薄,指甲在手机边框上下滑动了几下,干脆将电话拨了过去,因此错过了绿标里的未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