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器运作嗡嗡声里,闻岁之将掸子搁回陶瓶, 落出“咚”一声轻响。
她拉着行李箱往阳台走, 合起木质百叶窗后,将要清洗的衣物放进洗衣机里,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起身去浴室洗澡。
半晌后,闻岁之穿着条鹅黄色睡裙从卧室出来, 指间捏着灰褐色发抓将微湿的长发夹起,从包里拿出手机才发现一小时前的未读消息。
点开一看,是陈远峥发来的。
闻岁之这才惊觉自己到家忘记同他讲, 她微敛起细眉, 轻抿住唇,指尖飞快在屏幕上敲击着回复消息。
Solkatt:我已经到家了,刚才在洗澡, 没有看到消息。
发完后又按了个流泪的黄豆表情。
她曲起毯子下盖着的双膝,低叹了声,心情不自觉往下低沉了一小度,垂眼看着手机屏幕, 好似想透过冰冷的文字去窥探陈远峥的情绪。
还未等她思绪发散,他的消息便骤时出现在对话框里。
Lucian:嗯,猜到了。
Lucian:累唔累?
这大约是闻岁之工作以来,头次出差结束有人关心,心间不禁温泉涓流,暖融融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她半露在毯子外的脚趾不自觉抻了下。
垂着眼睫打字时,她唇角也若有似无拎起弧度。
Solkatt:嗯,洗完澡还有点犯困。
陈远峥看着闻岁之发来的消息,还有后面跟着的打哈欠黄豆表情,不禁抬唇笑了下,眼底凝聚的冷意也跟着消散大半。
他薄唇微掀着,微垂眼,长指慢条斯理打字。
Lucian:记得吃点东西再休息。
陈国善将筷子放下,拿起餐巾擦了擦唇,抬眸看向陈远峥指间握着的手机,“Lucian,你现在不仅缺席每月的family day,连家里的餐桌礼仪都不遵守了吗?”
闻言,陈远峥将手机熄屏搁在桌上,不动声色敛起唇边笑意,抬起眼皮时,眼眸再次浮起淡漠,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瓷勺,轻搅了搅松茸响螺汤。
“family day?”
他薄唇淡淡抬起弧度,抬眸看向对面三人,好一副妻女和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陈家早已分家多年。”
长指一挑,瓷勺砸向碗壁,清脆一声。
“不是吗?”
话落,他朝后靠向椅背,西装包裹的长腿慢条斯理地交叠。
陈国善额间青筋凸显,也只是怒斥一声,“Lucian!”
一旁默声的陈远嵘搁下筷子,招呼佣人给陈国善斟茶,心底得意却面上不显,反倒摆出弱势姿态,“Lucian,你怎么能这样同爹哋讲话,family day你不回来,上次家明来拜访爹哋也缺席,再怎么讲我都是你家姐,我们都是一家人。”
闻言,陈远峥眉骨轻抬了下,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Kelly,等你同魏家明结婚那天,我一定到场。”
接着将淡青茶盏搁在桌上,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身从佣人手里接过西装外套。
“公司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用餐了。”
他将西装挂至臂间,捏起桌上的高脚杯朝前一抬,薄唇微微掀起,淡讽贺一句“happy family day”。
话落将杯内酒液一饮而尽。
走出别墅大门,夹着潮热的暑气扑面而来,蒸得人心虚愈发闷燥。
祁津从陈先生手里接过西装,“先生,送您回家吗?”
陈远峥眉心微簇着,轻叹了一口气,低着嗓音“嗯”了声,语气微疲的,“回吧。”
走到车前,祁津俯身将后车门打开。
陈远峥俯身坐进车内,修长手指扣住领结拽了几下扯松,前倾身子从地图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只烟。
他微敛起眼皮,张唇咬住烟嘴,曲指推开打火机,点燃后轻吸了口,烟雾从唇边缓缓溢出,顺着半开的车窗徐徐飘出。
修长手指夹住烟管又吸了一口,便将按灭在烟袋里。
过了会儿,陈远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闻岁之发来的新消息,敛起的眉心才徐徐松开,看向屏幕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路边明黄灯光顺着半开车窗落尽车内,照亮他眼尾扬起的弧度。
Solkatt:好,知道了。
他靠进软皮座椅,曲臂撑在扶手箱上,薄唇带笑地回着消息。
Lucian:吃的什么?
闻岁之收到陈远峥的消息时,正靠在床头软垫上,卧室顶灯未开,只亮着盏暖黄台灯,看到床边正充电的手机亮起时,她将书反扣腿间编织棉毯上。
看到消息后,她唇边不由拎起点笑,侧脑靠在软垫上,回复他吃了一只牛角包。
顿一秒,她又打字问了句。
Solkatt:你有食dinner吗?
垂眼瞧着信息,陈远峥目光越发柔和,薄唇也随之抬起,抬手将挡板升起后,直接拨通了她的语音电话。
看到语音通话的界面时,闻岁之惊愣了下,稍有困倦的眼睛瞬时睁大,手掌撑着床面坐直几分,又抬手抚了下耳际碎发,这才按下接通键。
讲话时,声音还有点紧绷。
“喂,陈先生。”
电话那端传来淡笑腔地“嗯”声。
陈远峥曲臂撑在扶手箱上,捏着手机贴近耳朵,“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已经食过晚餐了。”
闻岁之微垂着浓睫,低“哦”了声,透过听筒隐约能听到他那端的车鸣声,她微抬了下眼皮,下意识问道,“还没到家吗?”
闻言,陈远峥眉骨轻抬了下,眸中划过一丝意外,低笑一声问,“怎么知道我还没回家?”
边说着他边下意识抬眸看向车窗。
车子驶出东环海底隧道,光线由昏暗骤然过渡到明亮,高楼林立的霓虹影影绰绰落在茶褐色玻璃上,映出抽象的斑驳光影。
车流在光怪陆离里缓慢移动。
闻岁之弯了下唇,“能听到车子鸣笛的声音。”
陈远峥眼含薄笑,“刚才从家宅回来,路上在堵车。”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侧回脖颈,落在脸上的光条也缩小,另一只手把玩着刚才拆下来的袖扣,指腹徐徐抚过中间的图案。
“明天上会吗?”
闻岁之下意识摇了下头,意识到他看到不时,无声垂眼笑了下,“没有会,明天要去一趟工作室。”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后,她抬手遮唇,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声音虽小,但陈远峥还是听到了。
他下意识抬了下唇,语气倏尔低柔起来,“困了?”
闻岁之应声,“嗯。”
陈远峥弯唇笑了下,语气倏尔低下来,似在低呢晚安曲那般,“困了就睡吧,sweet dreams。”
她垂眼,无声弯唇“嗯”了声,说了句“night”后挂断电话。
不知是否陈远峥的声音真跟催眠曲同效,语音通话结束后,闻岁之姿势未动,侧脸贴着软枕,思绪懒懒地想躺几秒再起来关灯,谁知竟直接进入深眠。
第二天早晨醒来,小边几上的台灯还亮着一抹暖光,昭示着一夜好眠。
闻岁之眯着眼睛在毛毯间翻找手机,点亮一看才六点多,她撑起身子,抻臂伸了个懒腰,起床时顺势拉住细珠拉绳将台灯关掉。
她下楼去附近的健身房踩了半小时椭圆机,点好外卖后便回家洗澡。
吹干头发后,早餐恰好送达,一份辣吞拿三明治和一杯绿色果蔬汁。
去工作室之前,闻岁之在附近咖啡店打包了咖啡,一袋六杯,恰好三纸袋,前台的Jodie看到她拎着的三大纸袋,立时起身刷卡将玻璃门打开。
Jodie接过她手里的纸袋,“岁之姐,您怎么买这么多咖啡啊?”
闻岁之捏着封口胶撕开,边将咖啡往外拿边说,“给你们买的,在群里讲一声,让大家过来拿吧。”
Jodie欣喜笑道,“谢谢岁之姐!”
她连忙拿起手机,弯着眼笑,手指飞快打字,“我这就跟大家说。”
闻岁之弯唇笑了下,拿着两杯咖啡往办公室走,碰到同自己打招呼的同事,她笑着颔首,手背在玻璃门上闷敲了几下,听到一声“进”才抬臂推开门。
吴月慈闻声抬眸,眼中划过惊讶,笑着起身,“怎么来这么早?”
“给我的咖啡?”
闻岁之笑着“嗯”了声,将咖啡递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在楼下咖啡厅给工作室的人打包了几杯上来。”
“难怪我手机一直叮叮响。” 吴月慈了然一笑,垂眼拿起手机,解锁一看,果然是群消息,清一色地感谢老板大气。
她笑了下,随手塞了个红包进去,又换来新一轮的老板大气。
两人许久未见,闲聊几句后言归正传,九到十一月是口译旺季,各级别会议雨后春笋般冒出,商议良久才将闻岁之接下来几个月的大致日程敲定。
吴月慈想起一事,“对了,兆辉的特助Patrick跟我联系了,跟我讲了要合作的事,你怎么看?”
闻岁之“嗯”了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陈先生同我讲过了,是个挺好的锻炼机会,周期长,项目背景好,跟完这次的基金项目也基本能在金融领域站住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