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记得。”
没多久, 车子便缓缓停在公寓楼前。
祁津和司机默契地并未多言,而是解开安全牌,推门下车,给两人留下独处空间。
不远处的玻璃门厅亮着光, 透过窄小车窗,隐隐映落,虚虚晃晃地照在陈远峥下半张脸上,驼峰清晰,薄唇平直。
瞧着面无表情,可阴影里藏着那双深林般的眼瞳,拨云见雾地露出一点情绪。
车厢里一时寂静,闻岁之心随情动地撑了下他的手掌,直起身在他唇上很轻地亲了下,似是怕人听墙角般,声音落地很低。
“辛苦晒。”
陈远峥笑了下,“没什么辛苦的。”
几分钟后,两人相继推门下车,陈远峥从司机手里接过红色行李箱,绕车尾走过去,抬手揽着闻岁之的肩膀,拥着人朝玻璃大门走去。
走到门口驻足,陈远峥将行李箱递给她,“明天睡醒了同我讲,我来接你食lunch。”
闻岁之弯着唇点头,“好,知道了。”
陈远峥也掀了下唇,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下,“嗯,训个好觉,听日见。”
“听日见,晚安陈先生。”
*
翌日早上,百叶窗被一双细指拉开,灿灿阳光顺着窄长缝隙透进来。
几缕光影落在陶瓶里的四照花上,枝叶翠绿生机。
闻岁之点开鲜少浏览,几欲积灰的社交软件,在搜索栏输入几个字,靠在嗡嗡运作的烘干机旁,在暖洋日光里垂眼翻看着快手早餐的分享贴。
指尖在某个帖子停顿,她起身,踩着拖鞋到厨房,垫脚翻箱倒柜拎出几袋出前一丁。
闻岁之弯唇笑了下,重新摸起中岛上的手机,垂眼给陈远峥发消息,问他有没有起床,她刚要放下手机,准备给自己做一杯咖啡,他便回了消息。
Lucian:嗯。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阵吗?
陈远峥收到闻岁之的消息时,正在书房开视讯会议,他余光瞥见屏幕亮起的手机,于是便在镜头盲区拿起手机,微垂着眼点开绿标。
他意外地抬了下眉骨,没想到她竟起的这般早。
几秒后,又看到她发来新消息。
Solkatt:习惯了早起,生理钟到点就会醒。
Solkatt:你食咗早餐未啊?
陈远峥微抬起眼皮,看了眼电脑旁边剩一半的艇仔粥,他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地打字,“没有。”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看到她发来消息。
Solkatt:我也没有,你要唔要一齐食?
昨天晚上见面,见他没有不开心,闻岁之也没提出差没同他讲的事,可洗完澡再想起,又觉得不妥,可突然再提起好像又有点突兀,所以她便想着早晨可以叫他来一同吃早餐。
看到消息,陈远峥唇角小幅度掀了掀,慢条斯理地回了个“好”字,抬眸便对上屏幕内几个高层略带好奇的目光。
他朝后靠了下,双腿交叠,“怎么,几钟意OT?”
一句话叫几人目光端正,连语速都加快不少。
闻岁之眸光灿灿的笑了笑,将楼下大门密码发过去后,又问他大约多久到,看到他回复讲半个钟左右后,她便没着急,放下手机后,启动咖啡机,准备做一杯咖啡。
她将冷奶泡倒入盛冰块的玻璃杯,接着倒入咖啡液,丢入一支吸管,端起杯子走到沙发前,俯身从包里拎出电脑,走到阳台的高脚圆桌前坐下。
继续做下周二中英欧国际企业论坛的译前准备。
电脑屏幕左上角显示着时间。
闻岁之瞧见时间差不多,便合上电脑,起身去厨房准备做早餐,她将冰箱里的午餐肉和无菌蛋拿了出来,将午餐肉切成薄片,又洗了几颗油麦菜。
虽然成年后便一直独居,但厨艺却多年青铜,除了微波速食,煮面和煎蛋是她为数不多擅长的。
等她将面煮好,鸡蛋和午餐肉煎好,又将烘干机里的衣服都收到衣柜里时,门铃恰好在这时被按响。
闻岁之洗干净手,踩着拖鞋小跑去开门,门外男人一身灰衬黑裤,鼻骨上架着一副金边眼睛,她握着门把手拎唇一笑,“Morning,陈先生。” 接着一侧身,“进来吧。”
陈远峥弯唇笑了下,“要换鞋子吗?”
“不用,家里没有客拖。”
闻言,他抬了下眉骨,目光追着走近厨房的人,也跟着提步走过去,装作无意地问,“平时没有friend来吗?”
闻岁之打开电磁炉面板,开始煮沸小锅里的水,闻言摇了摇头,“很少有人来我家里。”
或许是大学就开始做会的缘故,同事和朋友的界限,她很早便分得很清,这么多年人来人往,称得上朋友的寥寥无几。
买下这套公寓至今,来过的仅有她的父母和初雨。
而现在多了一位陈远峥。
“陈先生,你要唔要饮咖啡?”闻岁之将料包倒进煮沸的小锅里,侧颈看向陈远峥问。
陈远峥“嗯”了一声,抬眸看向一侧柜面上那台亮眼的红色咖啡机,他无波的眼眸浮起点笑意,唇角微掀起,“介意我自己来吗?”
“当然不,杯子在上面的柜子里。”
闻岁之抬手指向冰箱旁边的银色机器,“那个是制冰机,里面的冰块还没用完。”
“嗯。”
陈远峥走到深色柜子前,启动磨豆机,抬臂拉开雾面玻璃挡板,拿出一个褐色宝相花咖啡杯,他将袖扣拆下搁在一旁,将衬衫折几下挽起。
他布好粉,拿着咖啡柄的小臂因用力而微绷,青筋凸起。
几秒后,浓香咖啡气息在室内蔓延。
闻岁之将面汤倒入两个瓷碗里,将煎蛋和午餐肉摆在上面,又夹起几颗翠绿油麦菜搁进去,她刚要叫他吃早餐,抬眸便撞见这一幕,要讲出口的话莫名噤声。
他眼皮半垂,睫毛黑长,鼻骨立挺而高,薄唇轻抿着。
修长手指撑在台面上,骨节分明,手背脉络清晰,灰衬折起的手臂薄肌分明,看得她心口轻微一跳,像被惊动而飞走的蝴蝶,猝然而清晰。
陈远峥拿着咖啡柄回身,便瞧见闻岁之垂眸发呆,他抬唇笑了下,走到水池边冲洗咖啡柄,“发什么呆呢?”
“啊?”
闻岁之闻声回神,抬眸看向他,随口说道,“可能是起的太早了。”
陈远峥将擦干的咖啡柄放回去,捏着咖啡杯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等会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要了,白天睡多了,晚上会失眠。”
闻岁之将面碗推到他面前,抬眸说:“我只会做这个,你尝一下,要是不钟意食,冰箱里还有冷冻速食。”
陈远峥拿起筷子和汤匙,夹面吃了一口,抬眸笑着评价,“很好味。”
闻岁之笑了笑,“那就好。”
她也拿起筷子,卷起泡面开始吃早餐。
吃完早餐后,闻岁之将碗筷搁进洗碗机里,叮咚的声响里夹杂着手机外放的法语播客,陈远峥倚靠在中岛旁,端着咖啡杯小口抿着,眼尾扬起浅笑,“你的podcast涉猎很广。”
“平时法语同传做的唔算多,唯有多听点podcast磨磨耳朵。”
闻岁之走过来,“会觉得吵吗?”
“不会,放着吧。”
“好。”她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还不到九点,“时间还早,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陈远峥唇角抬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闻岁之双手虚捧着杯果汁,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没有,我……没什么经验。”
他好似不懂的,“经验?”
“嗯,没dating过。”
闻言,陈远峥挑唇一笑,眼底也浮动薄笑,“好巧,me neither。”
他声音低柔带笑,好似一首新编写的钢琴曲,舒缓里偶尔夹在欢快重音,叫人惊讶抬一抬眉,细品却又觉得神来之笔,如此妙哉。
闻岁之抬起长睫,追问一句,“你也没有date过吗?”
其实她没有太在意这个,甚至私下判定他恋爱过,但此刻话题至此,还是难免落俗地好奇,或许这份好奇里还裹狭着一分期待。
陈远峥低笑回答,“没有。”
闻岁之低低“哦”了声,又突生好奇地追问,“那我可以问为什么没有吗?”
似觉好笑,陈远峥单侧唇角淡淡抬了下,说当然可以,他想了想,有些半真半假地答了,“有些关系维系起来很辛苦,你若是我,大概也会如此。”
虽他讲的不算明,但闻岁之也延伸出话里深意。
大约在盘根错节的世家里,他是为情胜于逐利,因利益而生的感情要么浅薄敷衍,要么为利而散,与其生出软肋,耗力周旋维系,倒不如孑然一身。
如此发散思考,她倒觉得自圆其说。
陈远峥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在杯壁上缓慢敲着,瞧着她垂眼思考,眉心时蹙时松,不由掀唇气音一笑,“岁之,想什么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