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料连日晴朗,最近夜晚的天空都格外明朗,密布的星星像洒落在黑色法兰绒布面上的一粒粒亮晶晶的碎钻。
可莫名其妙的,闻岁之耳边隐隐传来窗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好似纱帘后的窗户没有关严,有潮湿土气顺着缝隙隐隐绰绰地钻了进来,萦绕在她呼吸灼热的鼻尖,连温热的眼皮也雨丝刮落般涌上潮润。
不知过去过久,闻岁之轻颤着缩紧肩膀,身子往前跌落时,目光掠过矮几上的龙眼冰沙,她觉得她就像那碗雪白的冰沙,在陈远峥的怀里不受控地慢慢融化成糖水。
她松开咬着的下唇,呼吸急促地趴在他肩窝处,眼皮虚敛着,震荡的心跳声透过两人薄薄的皮肤交融。
半晌后,陈远峥低颈在闻岁之的额角处吻了下,落在她的后颈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另一只手捞起半落在地上的羊绒毯,展开搭在她裸着的后背上。
他在羊绒毯下握住她柔软的掌心,嗓音微哑道,“想好几号返去未?”
闻岁之声音微虚地答,“月尾,30号吧。”
她懒懒地抬起头,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指立起来,力度很轻地点了点,“那日走,你时间okay吗?”
陈远峥低笑着“嗯”了声,他手掌抚上她微陷的后腰,“当然可以。”
“bb,往返的机票唔使你理,我让Patrick来处理。”
“好,知道了。”
闻岁之重又靠在他怀里,额头贴着他的颈侧,轻蹭了两下,嗓音发绵地说:“想洗澡。”
陈远峥应了声,手掌撑了下沙发坐起身,拿起被丢在一旁的裤子穿上,重又俯身连着羊绒毯一起将人抱了起来,刚要提步往外走,他的肩膀搭上一只纤细的手。
他垂眼,“怎么了?”
闻岁之目光环视了小半圈,黄麻地毯上散落着他们的衣服,垃圾桶里还落着难以言表的几个东西,她张了下唇缝,想讲什么又止住,“没事。”
心底的难为情却像是不旺盛,但慢吞吞燃着的一簇小火苗,烧得胸腔缺氧。
陈远峥依旧驻足在原地,视线在她的脸颊上停留了几秒,似是猜到她的欲言又止是什么,他小幅度掀了下唇角,低声在她耳边说:“等会我来收拾。”
闻言,闻岁之下意识低“啊”了声,抬睫望过去时,恰好同他落下的视线撞上,他高眉骨下的眼睛,像两汪幽深的潭水,风吹浮波般晕开一层淡淡的笑。
对视时,她脸颊不由热了一度,抬高手臂环住陈远峥的脖颈,将脸颊贴上了他的肩窝。
他低低地笑了声,没再讲什么,抱着人朝影音厅外走去。
机票订在三十日下午,飞行时间三个半小时,落地津安时刚傍晚时分,落日橙子汁似的洒落在街道和拥挤的人群上。
节假日的机场熙来攘往,祁津推着几个行李箱走在前面。
陈远峥垂眸,隔着墨镜看向揽在怀里的人,低声问,“今日真的不回家了?”
闻岁之抬颈回望,点点头说:“不回了,我爸妈今日都是night shift,而且我之前跟妈妈说的是听日才返。”
她拎起唇,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腰,笑的时候耳垂上的素圈耳环也跟着晃了晃。
“我们今晚去行街shopping先,好唔好?”
陈远峥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抬唇笑着应了声“好”。
这次还是订的上次元旦他来时住的酒店,同一楼层,但房间号变了,在天井的另一侧。
祁津将两人的行李安置到房间,要离开时被陈远峥叫住,他回身应了句,“先生”。
陈远峥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咔哒”一声拧开,抬手递给闻岁之,“今晚你休息吧,让司机跟住就可以。”
“好的先生。”
祁津应了声便离开了房间。
闻岁之将玻璃瓶搁在身后的桌子上,朝陈远峥身边走去,他正垂着眼拆手腕上戴着的皮质手表,见她走过来,他将手表往沙发上一抛,抬手环住她的腰。
他抬手在她小腹上抚了下,“饿未?”
“还好,有少少肚饿。”
陈远峥“嗯”了声,揽着她坐在短绒面沙发上,“想叫room service,还是出去外面食饭?”
“出去食饭吧。”
第65章
晚餐是在一家日料店吃的, 一顿板前料理用了近两小时,桌上的那杯柠檬沙瓦也见底,闻岁之酒量不算好, 此刻酒劲上涌, 她眼前那碗荞麦冷面里浮着的酸橘片隐隐漂动起来。
暖调射灯落下来, 映出她双颊和额角的红晕,连胸口处的小片皮肤都透着薄粉。
等她喝了小半杯菠萝汁后,陈远峥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结账。
日料店离津安的河滨街道不远, 两人没搭车,不疾不徐朝河滨走去, 河边没有围栏, 水波推涌出轻柔潺潺声,三三两两坐着夜钓的钓鱼人。
夜风里混着热意,暖蓬蓬地吹得闻岁之头脑更晕, 走了小半晌后,她侧过身子, 额头抵着陈远峥的肩膀,双手缠上他的腰,声音绵绵道, “头唔舒服, 有点晕。”
陈远峥停下脚步,抬手在她后脑揉了揉,笑了笑低声问, “要返酒店吗?”
闻岁之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好。”他边应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将定位发给司机。
等司机将车子开过来的时间里,闻岁之从他肩窝里抬起脸, 泠泠月光落在她眼里,像水波一样轻轻晃动,“好唔好似在港城,我们第一次牵手那晚?”
陈远峥垂眼笑“嗯”了一声,低声说:“今晚唔止可以拉住手。”
话落,他低头在她唇上很轻地印下一个吻。
翌日醒来时,闻岁之额角处还隐隐泛着点胀,她紧了下眼皮,又舒展开,这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视线缓缓聚焦在一侧床头柜上的瓷瓶台灯上。
下一秒,被子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指尖捏着拉绳将台灯拉开,亮起的灯罩像昏暗里一尾暖溶溶的萤火虫。
她偏了下头,接着暖光朝一侧看去,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但隐隐能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
大约几分钟后,水声渐渐停了下来。
门锁“咔哒”响了一声,陈远峥穿着灰色浴袍从浴室出来,昏光里看到床上的人已经醒来,他走到床边坐下,稍俯身,曲指刮了下她温热的面颊,“醒了。”
闻岁之弯唇应了声“嗯”,下意识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陈远峥顺势伸开手掌贴上她的面颊,低笑着问道,“要唔要起身?”
闻岁之在他掌心里点了点头,接着抬手搭在他肩膀上,陈远峥顺势扶上她的后背,稍用力将人抱了起来,薄唇贴在她耳边,“头还痛吗?”
“一点点。”她靠在他肩窝应声,初醒的嗓音还带着几分绵软,“早餐在房间里食吧,好唔好?”
“好,等下打电话叫餐。”
闻岁之洗漱完以后,酒店的早餐已经送了上来,陈远峥也换好了衣服,灰褐色亚麻衬衫,袖子半挽在臂弯,手腕上戴着一块棕皮手表。
他端起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递给她,“先饮点蜂蜜水。”
闻岁之接过杯子,喝了小半杯后,她拢着短绒浴袍坐下,抬手往飘着紫菜和蛋花的菱角汤里滴了几滴辣椒油,咬了半颗牛肉云吞,侧眸问他今天有安排吗。
陈远峥将印花瓷杯放回茶碟里,抬手端过麻绳餐垫上的鱼片粥,浅笑道,“没有,成个假期都听闻小姐安排。”
除了需要远程处理的几份文件,其他非紧急工作都已经延后了,完整地空出了这几天的短假。
临近正午时,司机开车将闻岁之送到父母家楼下。
她推着一只小型登机箱,里面只装了几件衣服,其他的衣物都留在了酒店的房间里。
边忆伶和闻淙已经将饭菜备好,他们两人平时虽然不常动火,厨艺却没退步,在家常菜里属于佼佼,闻岁之刚夹起一只鲜虾茄盒,便听到边忆伶问起这次的行李怎么这么少。
往常回家,她都会拎一只二十几寸的大号行李箱。
闻岁之眉心微动了下,垂眼咬了一口茄盒,面不改色道,“初秋的衣服薄一点。”
边忆伶看了坐在对面的女儿一眼,两秒后“嗯”了一声,给她舀了一勺热腾腾的八珍豆腐搁在餐碟里,没再追问什么。
他们家用餐时很少会边吃边闲聊,一顿午饭用下来,餐厅里分外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
饭后,闻淙将碗筷搁进厨房的洗碗机里,听到烧水壶“咔哒”一响后,他走到茶桌前坐下,用沸水冲过几只茶盏,刚将茉莉花茶泡上,余光便瞧见闻岁之走到一旁的红木沙发前坐下。
闻淙眼尾纹路微绽了下,抬眼笑道,“有话要跟我和妈妈说?”
闻岁之颔首应了一声“嗯”。
闻言,他不由心生惊讶,拎着水壶给阳台的绿植浇水的边忆伶也愣了下,她放下水壶,也到客厅坐下,看向女儿的目光带起一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