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凉, 魏长珏终于还是将利刃收起,蹙着眉冷脸亲手将薄衫披在了她身上。
指尖触到单薄的肩膀,他这才意识到师尊的肩膀竟是一只手便能覆盖,柔软光滑的脸颊竟是仿若新生的花瓣般。
清冷的眼眸只有闭起时才会显得柔情似水。
殷红的唇瓣下满是甜蜜, 若是上次没有控制住,他可能真的会不受控制的拜倒在她裙下,一辈子为她臣服。
魏长珏贪婪小心地感受空气中的淡香,察觉到细微的触动,绥清忽然下意识的抬手勾住了他动作的小指,缱绻着将指尖握在了掌心。
一瞬,寂静黑夜心跳如雷。
原来一个人可以什么也不做,就轻易听见来自胸腔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怦。
怦。
怦。
魏长珏怔怔的看着长衫在她身上落满褶皱,纤细的脖颈白瓷般纯净透亮,漆黑的长发在她身后如墨般散开,顺着玲珑的身线弯曲盘旋。
发丝在她腰侧缱绻,散发阵阵清香。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那一丝遥不可及的温情。
而温热近在咫尺,他却骤然退缩。
小指再次被她松开。
急促的心跳险些令人窒息,魏长珏猛地一怔迅速抽离,兵荒马乱的赤脸逃开。
。
绥清一夜好梦,甚至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找到提前约定好的时间地点,绥清正式将藏书阁一事整理登记。
沈晖严谨认真的看了一遍绥清所写,不禁眉头紧皱。
“天干物燥,小心烛火……”
他默默念着这四个字,“清姐,你确定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这些了?”
绥清淡定的点头,“没错,此事你也可以佐证,恰巧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去藏书阁查看来着?完全可以证明其中还存在一些作乱的书妖。”
沈晖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在卷宗上添上几笔。
“……书妖作乱,法界受损?”
绥清看着简单八字,不由得轻轻蹙眉。
“放轻松,没人会不信的。”
说罢,沈晖正好将办事的苏兰辞拉过来盖住上半部分,“正好苏长老也看看,此事这样是否算是交了差?”
苏兰辞敛着墨绿长衫,低头看向卷宗上平坦落下的前八个字。
颔首片刻,“略显粗糙,漏洞百出。”
绥清:“………”
沈晖又将下半摊开,“若是再加上这后半呢?”
这次苏兰辞则抬手轻抚下颌,又一阵沉思,“有了这两句,一切自然水落石出了。”
绥清:“………………”
见这卷宗上半与下半的字迹截然不同,苏兰辞不由将视线移向沈晖,又极其克制谨慎假装无意的瞥了一眼旁侧的绥清,“沈晖长老这是准备结案了?”
沈晖气定神闲的合上案卷编着瞎话,“没错苏长老,这事缘由确然如此。那日恰巧我需要进购书籍,绥清长老也在闭关,便先行进去查看了。
而法阵因为绥清长老的历劫有所动摇也实属正常,况且只是区区书妖,一开始并未留神在意也是情有可原。”
处理好一切,二人对了一下眼神,绥清便准备回寒微峰收拾东西了。
见人出来,苏兰辞这才连忙上前拦住了绥清,“师妹,我听闻你们要下山修行,顺便要叫上沈晖长老一同前行,这是真的吗?”
绥清本以为苏兰辞因为上次之事会对自己心存芥蒂,没成想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这般关切,于是展颜一笑,“是啊,师兄,正好沈晖长老这不是碰上了吗,想着一同出行也能彼此结伴。”
理由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理由,然而苏兰辞听完却微不可查的轻抿着唇角,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眉间皱起,“下山一事,我以为你会率先同我讲起……你如今还在怨恨我上次对于魏长珏的言行吗?”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绥清,语调急切,险些就要丧失平日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
绥清也回看向那双漆黑深沉的瞳孔,轻弯眉眼笑道:“哪里的话师兄,师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岂会怨恨师兄?”
两人并肩前行,绥清将手轻轻搭在苏兰辞的手臂上拍了拍,“此事毕竟是小事,下山历练人人都会,我如今也是大乘期圆满,有何可惧?
师兄莫要担心,正巧我们也要去寻寻顾师弟的踪迹,数月过去,也该问问他历练的如何了。”
她定定的向前走去,双手在后背交叉走的娴静散漫,任凭无数暖阳照在身上撒下金边。
“师兄放心,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待我归来,我亲自给师兄带上好的丹药呀!”
绥清笑着回头和苏兰辞对视,两人相视一笑,苏兰辞静静的点头,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温柔谦卑的公子模样。
他温柔一笑,向她远远招手,“好,那我一定好生等你回来,师妹。”
。
剑宗离蓬莱三万六千里,相隔一片偌大的离境之域——衔云海。
衔云海上无数悬空离岛如梦如幻,与空中浮云相互掩映,形成了一片全文中最为神圣梦幻的地界。
“传闻衔云海有生灵亡魂,魑魅鬼胎,至纯与至混皆在一处,是往生者的不二入境之地。”
沈晖在一旁狂掉书袋端的一脸正派,冷寒霜不由钦佩连连出声,而魏长珏则一声不吭的带着凤樽飞在最前方探路。
如今他的佩剑已然损坏,绥清便将幻凌剑借给了他,而自己则选择了直接御空飞行。
御空只有炼虚期满后才能勉强实现,而对于绥清这样的大乘期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凤樽被身边的强风吹得险些站不稳脚跟接连炸毛,但如今他和魏长珏也算是血脉相连,比起这些不太熟悉的陌生人,他和这个“逆子”显然还是更亲近些。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可以随便来此,我们之所以需要御剑飞行,还是因为衔云海对于生灵的召唤之力太过强大。
若是轻易逗留太久,恐怕会损伤寿元性命,使生者不生,亡者不亡,成为半人半鬼的存在……”
“你就不能讲些有趣的?我看藏书阁的书,恐怕都是被你吃了吧?”绥清忍不住在一旁吐槽,“与其说这里,倒不如说说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剑宗,讲讲应该怎样选择上好的锻剑材料。”
提到锻剑,魏长珏果然飞的缓慢了一些。
“剑宗的话想必冷师侄比我更清楚一些。”沈晖故作玄虚的顿了顿首,“想听锻剑之法?麻烦先支付一下知识保护费,然后我再细细说明。”
“…………”
说实话,原本绥清心情不错不准备理会沈晖的烂茬。
但是这人又实在臭屁的让人生气,是以刚说出“保护费”这三个字,绥清便头也不回的扭头离开了。
而作为绥清的弟子,冷寒霜与魏长珏二人自然是要跟着绥清走的。
于是三人皆加快速度向前飞行,沈晖本就肩不能扛修为较弱,见到三人头也不回的走了,顿时一脸委屈双眼通红。
“你们!你们三个竟然联合起来孤立我!岂有此理!!!
我可是长老啊!一派长老啊!!仅次于三峰峰主、噬灵老头的蓬莱第五长老沈晖啊!!
你们简直欺负人……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啊啊啊啊!!!”
四人到达剑宗已是下午,剑宗坐落于一处山坡之上,比起蓬莱还是略显矮小许多。
剑宗之主第一剑修冷箬松身着肃冷青灰色长衫,腰间别着硕大沉重的长剑。
头上由一根又粗又长的枯树枝挽住,额前发丝更是一丝不苟的紧密贴在头皮上,庄重而严肃。
“绥清道长。”
见到绥清,冷箬松几乎是一瞬间弯腰行礼,吓得绥清连忙伸手将人扶起。
“尊主客气了。”她面带微笑,举手投足仿若仙人下凡,周身寒气让人不自觉敬畏,“此番也是劳烦尊主为我两个徒弟挑选一些上好的剑材,为表谢意,我愿将我蓬莱至尊丹药献给尊主,还望尊主笑纳。”
说罢,沈晖上前将一则锦绣小盒交给了冷箬松。
绥清:“这位是我蓬莱的沈晖长老,也是五大长老之一。”
不同于对绥清,冷箬松明显对沈晖先是垂眸审视片刻,随后缓缓点头,“沈晖长老一路辛苦了。”
沈晖见他这般客气,也笑着点头。
然而目光顺着沈晖划过,冷箬松几乎立刻注意到站在三人身后的魏长珏。
“绥清道长,想必他就是您收下的那位使用禁术的弟子魏长珏吧。”
此话一落,原本保持微笑的众人一瞬笑容一僵。
冷寒霜此刻终于绷不住连忙拉住冷箬松的衣袖,“爹,你怎么能在师尊面前说出这种话!这不是让师尊难堪吗?”
她略显为难的看向魏长珏,“而且阿珏他也是我的师弟,我们一同修习术法,我自是知晓他秉性善良,那日使用禁术也是事出有因……”
然而冷箬松却只是淡淡的将袖子抽走,面无表情的颔首,“一次疏漏便可代表所有。既有第一次难免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绥清道长,虽然我身为剑宗不该插手你们蓬莱之事,但我还是要好生提醒一下,千万不要因为心存慈悲而放过奸佞,让其为祸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