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软和，垫着摔不疼！”
“咱们这是来给三姨和三姨夫上坟的，你抱着这些大摇大摆的进村，村里人万一误会是坟头草可怎么好？”
罗乐：……
好有道理，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吕二娘手一顿，而后气得浑身发抖，怒目而视：“吕康，你怎么说话的！”
气得她拿镰刀指着吕康骂：“我送你去上学，你就学了这些玩意儿？”
罗乐怕吕二娘上头了，拿镰刀往吕康身上招呼，连忙从后头抱住吕二娘的腰：“二姨，冷静，吕大哥将来可是要进京赶考的，身上可不能有疤！”
“赶考？呸，嘴上没个把门的，能做好父母官吗？”
吕二娘眼泪都气出来了，罗乐把镰刀夺了过来，放到自己的背篓里，一边拍着吕二娘的后背哄她，一边让吕康赶紧过来道歉。
阿柔离得远，见这边好像出了事，连忙跑过来。阿愚则得了罗乐的吩咐后，上前把没动脚的吕康打横扛了过来。
刚把吕康放下，阿柔就冲上来对吕康拳打脚踢：“你坏，怎么可以惹二姨哭！阿姐都不许我们气二姨的！”
吕二娘见阿柔小小年纪都那么懂事，罗乐更不必说，早早就能为弟妹撑起天了。而自己家这个，书读不好，礼义廉耻也学进狗肚子里去了，心间万分苦涩：“阿乐，是二姨没教好你表哥不好，二姨对不住你……”
罗乐道：“没事，话赶话呢，我没放在心上……”
她给吕康打圆场道：“再说，我觉得吕大哥说的也不无道理。贺叔是知道今个儿我们去给我爹娘上坟的，咱们抱着这些回去，说不准让他误以为我爹娘坟头多么凄凉，回头跟罗家村闹起来就不好了。”
紧接着让阿愚把阿柔抱过来，对吕康使眼色，让他赶紧哄哄他娘。
吕康愣在了原地，再动作时却没有哄吕二娘，而是转过身来对罗乐行了礼：“阿乐，是我错了。”
他垂头，很是诚恳：“不管如何，这话我都不该说……”
罗乐连忙松开吕二娘，往旁边走了两步回礼：“别……别那么客气。”
吕康摇摇头，他明白他娘在气什么，他口不择言惯了，也就是阿乐大气，换成别人……
他扯了一节油菜杆递给吕二娘：“娘，你教训得对，是我不好，你要是还气……你抽我吧。”
吕二娘气不过，接过油菜杆就往吕康身上砸，没想到这一根油菜杆软趴趴的，别说打在身上没个响，就是吕二娘这个动手的人，也没有挥动东西的感觉。
“噗……”
罗乐退到一边后就接过了阿愚怀里的阿柔，小丫头眼尾还红着呢。罗乐本是想哄阿柔，未曾想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喷了出来。
阿柔好奇得忘了哭：“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罗乐帮阿柔擦去泪痕：“你看，二姨教训吕大哥呢。”
野生油菜田的事不过是个小插曲，罗乐没计较，吕康态度诚恳，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吕二娘还是生吕康的气，连夜把人赶回了县城。
吕二娘对罗乐道：“榨油是你的秘方，不给外人看！”
罗乐知道有些坎儿需要自己内心过得去，才算真正的过去，笑着应是，转移话题道：“二姨，我也是第一次榨油，你可得帮帮我……”
罗乐是个不撒娇的，吕二娘见她这样，心就化成了一滩水：“当然，我不帮你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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榨油从头到尾都是力气活。
罗乐和吕二娘换着炒籽，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用小炒锅把两背篓的油菜籽炒好。
吕二娘道：“这锅要是能再大一点就好了。”
罗乐叹气：“铁受官府管制，我们想换个大铁锅，很难……”
吕二娘心里也清楚，过过嘴瘾罢了。
紧接着，罗乐将炒好的菜籽分批倒入石磨里压成粉末。石磨吕二娘家里有，罗乐拉着阿缘去磨粉。
阿缘或许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它会来拉磨，对这项工作很是抗拒。
罗乐怎么哄都没法让它安静，没办法，只能学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用食物吊在阿缘的头顶上诱惑它，没想到，还真管用。
阿缘不错，一直没吃到东西也没闹脾气。只是一天下来，看着像瘦了好几圈，把阿柔心疼坏了，直说以后不让阿缘拉磨。
罗乐嘴上应了，心里想的却是，以后要它拉磨的机会多着呢……
油菜籽磨成粉后，还要再上锅翻炒烘干，让粉末之间变得更加干燥。罗乐记得书里说过，油菜籽粉末越干燥，出油率才能越高。不过这对火候的要求极高，一不小心，就会糊锅。
罗乐第一锅就是火太大了，油菜籽粉焦黑结块，完全没法用。这种事情需要经验，故而炒粉的全程都是由罗乐来做。
吕二娘则趁着油菜籽粉热乎，将它们制成油饼。油饼不难做，罗乐只示范了一次，吕二娘就学会了。
罗乐做的榨油工具里有油饼模具，是木制的圆圈，在中间放上纱布，再把炒好的油菜籽粉放中间铺匀、压实，一块油饼就做好了，只等最后的榨油工序。
家里的空间有限，还有两个爱玩闹的孩子，如书里那样弄一块大石头吊在家里也不安全，所以罗乐将天工开物中最后一步用石头捶打榨油改成了杠杆式挤压榨油。
家里有个力气大的阿愚，这一步就当给阿愚练力气了。不过因为杠杆省力，阿愚没用太大力气，叠得很厚的油饼就肉眼可见地出油了。
看到出油的那一刻，吕二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竟然真的能榨出油！”
阿柔忍不住在旁边跑来跑去地欢呼：“哇，好多好多油！”
她拉着罗乐的衣袖道：“阿姐快看，像小溪一样流进了罐子里！”
罗乐忍俊不禁，狠狠松了口气！别看她表面看着胸有成竹，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天工开物里虽然一步步写好了榨油工序，她也明白榨油原理是物理变化而不是化学变化。可事有万一，万一就是没能榨出油呢？
还好，意外没有出现。
用腌酸菜那么大的坛子接了两坛子的油，吕二娘脸上笑开了花：“阿乐，这油能吃上一年了！”
罗乐也笑道：“地里还有好多油菜籽没收，明个儿我去把它收了，留一些做种子，剩下的都榨成油，再给贺叔和杨宅那边都送点过去。”
吕二娘对罗乐前头两句话很是赞同，但听到她要把油送人，哪怕是贺村长和杨宅，她心里也不太乐意：“阿乐，送油也太奢侈了，不行吧……”
罗乐道：“怎么不行？二姨，你瞧瞧这些油饼……”
吕二娘咬牙：“油饼咱们喂阿缘，实在不行，我多养些鸡！”
罗乐知道她抠门的毛病犯了，苦恼道：“那城里的豆腐摊怎么办？你不去县里陪吕大哥啦？”
吕二娘听到罗乐提那个逆子就来气：“哼，我是缺他吃还是缺他穿了，去县里陪他作甚？”
她气鼓鼓地瞪罗乐：“还是说，你不想我在村里陪你？”
罗乐双手投降：“哪有啊？二姨，你这么想我，我好冤枉！”
阿柔和阿愚则一左一右抱住吕二娘的胳膊。
阿柔道：“咱们不要表哥了，二姨住我家好不好？”
阿愚也道：“二姨，我们挣钱养你！”
吕二娘原是在说气话，这会儿见左右两双亮晶晶的眼眸，鼻尖一酸，张开手抱住两小只：“好，二姨就陪着你们……”
然后抬眼看罗乐：“阿乐，我决定了，日后就留在村里给你养鸡，哪儿也不去了！”
罗乐心中先是一喜，而后摸摸鼻尖，多了几分心虚。
第48章
这些天有吕二娘在，罗乐轻松了不少。不是她嫌弃两个小的，罗乐独立惯了，照顾两个小的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只是，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可以陪她撑起天地的人，会在她忙得不可开交时为她留盏夜灯，多年没有体会过这样温馨时刻的罗乐哪里舍得吕二娘走？
故而吕二娘说要留在村里陪她们姐弟，罗乐非常欢喜。
可想到吕康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哄好吕二娘后把人送回县城……罗乐就觉得很对不住吕康。
吕二娘见罗乐眼神飘忽，问道：“是觉得对不起你吕大哥了？”
罗乐心虚地摸摸脸：“二姨，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你呀……”
吕二娘慈祥地摸上罗乐的发梢。罗乐这段时间吃得还不错，干枯的头发顺滑不少，但摸着还是有些扎手。她是见过这孩子小时候的，那会儿头发跟绸缎一样，可见罗乐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吃了多少苦……
“回县里有什么好？他要住书院的，又不能天天回家……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没你想象的那么娇弱，况且……”
吕二娘垂眸：“人情世故什么的我也不太懂，有我这么个娘在县里待着，只会给他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