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反客为主问:“那你也有?老妈也有?”
“当然了。”
“你上学时喜欢谁呀?”
“高中的时候,喜欢过我们班一个女生。”
“那你有没有跟人家表白在一起?”
“没有。”
“为什么啊?”
“谁规定喜欢就一定要表白?”
“不表白的喜欢,不就是暗恋吗?”
“学生时代暗恋不才是常态吗?”
秋秋想了想,好像没法反驳。
宋魁趁机提醒:“喜欢可以放在心里,未必都要发展到谈恋爱。你不要把漫画的桥段放到现实来,生活里没有那么多漫画情节。单纯欣赏彼此,像好朋友相处,不也很好吗?你现在的本职工作是学习,要把精力多放在自己身上,不要被其他人影响。”
秋秋鼓着嘴思索,没吭气。
“回到刚才的问题,你有喜欢的男孩吗?”
她想也没想就答:“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喜欢?”
这实在是个过于宽泛的问题,宋魁反问她:“你自己觉着呢?”
秋秋这才露出一副满腹经纶终有用武之地的表情,郑重其事道:“老爸,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想靠近她、和她分享自己的心情,会想方设法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会照顾她、逗她笑、心疼她,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难过而难过,会想要时刻陪在她身边,会给她自己觉得好的一切、把她捧在手心,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宋魁有些惊讶于她一个初中孩子能产生这样的认知、说出这番话,正哑然,又听她继续问:“老爸,如果喜欢一个人应该是这样的话,你觉得你喜欢老妈吗?”
看着女儿闪烁着探寻、质问的明亮眼神,宋魁一下明白过来,谈话的主导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交换了,变成了这个狡黠的小丫头片子。他以为是来和她谈早恋话题的,谁知道她怎么就一步步将他引向了现在这个问题?
他挑起眉峰,“你早等着问我这个呢?”
秋秋直率点头,“你说的,我有什么感情方面的问题和困惑都可以问你。现在我最大的疑惑就是,你喜欢老妈吗?”
宋魁不当回事地蹙眉斥:“我不喜欢你妈,哪来的你?你一天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我都观察你和老妈很长时间了,尤其是最近。我想不明白,你们之前明明在吵架,但却不像我跟同学那样不跟对方说话,互相赌气。现在虽然看起来像是和好了,为什么又没有甜甜蜜蜜的感觉?反正就是平平淡淡的,像白开水,一点不像漫画里那样,我总觉得你俩之间才是不表白的暗恋呢。”
“我俩怎么就平平淡淡了?”宋魁嘴上反驳,但细想这些天,他和江鹭也就拉拉手,抱了抱。这年纪了,还跟刚认识那会儿似的生涩,他自己也觉得他们之间好像仍然隔着什么、缺少了什么。
他一时有些底气不足,但在女儿跟前,还是硬着头皮反驳:“都说了,别把你那漫画情节放到现实来。再说,我跟你妈都什么年纪了?哪还需要那些小打小闹的感情?我们现在已经是在喜欢的下个阶段了,我们之间这属于是爱。”
秋秋看着他,认真问:“为什么不需要?爱就不包括喜欢了吗?”
宋魁登时哑口无言。
从她房间出来,宋魁去书房找到正写笔记的江鹭,泄气地一抱手臂靠在桌沿上。
“怎么了你?”江鹭放下笔抬头。
“本来是去教育你女儿的,现在反被你女儿教育了一通。”
“嗯,怎么教育的?”
宋魁摇头不愿提,只看着她,问:“你现在还记不记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心情和感觉?”
江鹭露出一副好像他吃错了药的表情,“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你女儿问你这个?”
“是我想问你。”
她重新拿起笔,“不记得。”
“你先别忙你这个,就不能好好想想?”
江鹭无奈,“如果你指得是谈恋爱时的那种喜欢,当然不记得,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说完站起来,“你是不是跟她谈早恋问题被她反将了一军?跟你说了,不要小瞧她,她现在气起人来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再有,不要从你女儿那儿吃了瘪就来难为我好吗。我去倒杯水。”
宋魁将她手握住,手臂一伸揽她到怀里。
“嗳,你……”
他从她手里拿走杯子放下,低头凝她,试图在她眼里找到她还喜欢自己的证据。
可是什么样的眼神才是喜欢?他竟然发现自己也早已记得模糊了。
她曾问过的那个问题又跳了出来,他们之间还存不存在爱,亦或是只剩下亲情?他对她的关切,疼惜,照顾,付出,渴望……这一切是亲情,是欲望,还是他所自信声称的下一个阶段的喜欢?又或者像女儿说的,喜欢是爱的子集吗?还是与爱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没想到他平生居然第一次被一个初中孩子的感情题目难住了。
他们在对视中同时追寻着答案,追问着内心。宋魁望进她盈满某种情愫、倒影出自己的眸,彼此的距离在渐渐急促的呼吸间拉近。
无论答案是什么,此刻他只知道他强烈地渴求她。血液在他皮肤下奔涌沸腾,寻找喷薄的裂口。他搂住她的腰压向自己,扣住她的后颈,吻落下来,迫切粗重得近乎蛮横,手掌在她肌肤上四处地肆意地抚揉,自她腰间直覆至胸口。
在这力量与体格的对抗中,江鹭完全地落于下风,这已不是温存,倒更像一场侵略——她被迫卷入这毫无预兆的风暴中承受肆虐,起初她僵硬着,半推半就地抵抗,但很快,原始的本能攫住她。她的心为他颤抖,软化,情难自抑地搂紧他的背脊,热切地回应。
他们唇齿纠缠,呼吸交攀,理智的绳索一根根崩断,只剩下彼此唇间的甜腻、交错的喘息,以及这越来越重、近乎疼痛的吻……
两个不同的铃声交叠着传来,是他们的手机同时响了。
一切戛然而止,江鹭的手机就在书桌上,宋魁随着她同时扭头看去,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两个字:何崴。
第44章
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让宋魁舒展的眉头顿时紧锁。
他不肯停下,收紧手臂不放她走,“不许接。”
江鹭意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推开他还要凑上来的脸,在他额头上一戳,“今天都让你尝这么多甜头了,别得寸进尺啊。”轻轻拨开他揽着自己的手,示意他离开书房,“接你电话去。”
这么多甜头?哪么多了?就这点儿,哪够?
宋魁心里骂何崴,早不打晚不打,专挑这节骨眼上打,故意的是吧。真想拿她手机给他拉黑了去。 虽然恼火,最后还是不情愿地松开她,去了客厅拿自己的手机。
来电的是市委秘书长司宇。
他接起来道:“秘书长好。”
“宋副市长,没什么事,就是通知你一声明天上午十点要去恒奥数控考察。另外,书记还让我提醒你一下,明天下午五点半在青湖宾馆的那个社会治理座谈会也别忘了,可不给你假了啊。”
司宇说完呵呵地笑了笑,声音是轻松的,语气是轻快的,但很明显态度是严肃的。
宋魁知道今天偷懒了,书记给他批假的时候,他一点儿都没客气。后头回想,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好像有点太迫不期待了,恐怕书记下午再想起来也对此有些介意。
他连忙应:“好的,秘书长。明天我一定全程陪同参与,请书记放心。”
放下电话,宋魁的心思还在何崴那里,听江鹭在书房讲话,似乎通话还没结束。本来准备去问问何崴打电话找她是为什么事,手机又响了。
这回来电的是青湖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徐北强。
宋魁心头一突,第一反应别是辖区出了什么案子,但接起来后却听徐北强道:“局长,您在家吧?我在您小区这里,想上去看望一下您。”
又为这事。他松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反感。
节前徐北强就打过一次电话,他没接上,后来他也没再拨回来,证明不是什么要紧事。每年到了这类节假日,为了登门拜访和送礼的事而来的电话就烦不胜烦,不仅给他打,不知道他们从哪打听到江鹭的电话,也给江鹭打。
这些年江鹭替他把着第一道关,挡掉了不少人情世故,说起来,他其实是对她很感激的。
虽然从没有将江鹭推到台前来,下面这些人也无从知晓他们夫妻关系如何,但江鹭在他心里的分量、在这个家里说话的分量是比任何人都重的。对自己爱着、更心存着愧疚的妻子,如果她真的坚持要让他在一些事情上开口子、犯错误,他是一定会照做的,而且会闭着眼睛不闻不问地照做。
江鹭正是因为清楚这点,才不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垂帘听政式的角色,也不愿以后别人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宋魁如果出事,一定出在他老婆这里”。所以她总是不断地提醒他在这些方面要警惕、谨慎,以至到了有些极端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