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魁一下想起钱钢的案子来,“当时我是从局长接待日的来访家属口中了解到的情况,后来还给了这个派出所的所长屠啸宇处分。问他什么原因做出这种处置,他到头来也没给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是,我找过屠啸宇,他就咬死是有群众提供的线索,抓赌时判断失误了。至于其他的,钱钢是不是关键证人,与耿祈年的案子有什么关联,一概说不知道。”
宋魁让他先将关注点移回来,“屠啸宇的问题后头再说吧,先说你们从钱钢那儿了解的情况是什么?”
“当天下午五点一刻左右,钱钢在门岗当值时看到耿祈年的车进了小区,当时确实是他一个人回来,监控也没有拍到其他人。但三分钟以后来了另一辆车,报了耿祈年家的 vip 号——是这个小区的来访登记机制,访客只要报被访人的会员号,可以直接抬杆放行。”
宋魁很是恼火,“听了这么多次案件情况汇报了,这个情形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李卫平继续道:“后面来的这辆车是 05 年产的奥迪 A6,监控拍到车上除了司机后排还有个人,男性概率大,但五官看不清楚。车开到离耿祈年家的四十五幢不远的四十三幢附近停下的,但小区内监控有死角,部分之前的存储也已经被删除了,几乎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拍到。不过我认为存在非常大的可能,这个访客进入过耿祈年的家中。耿祈年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十八点三十分到十九点三十分之间,这辆车离开的时间也在这前后。现场勘察的证据倒是非常充分、足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但是我猜测,这个到访人是否有可能对耿有过胁迫、教唆行为,耿迫于某种压力才不得已选择了自杀。”
“车牌号查了没有?”
“查了,是套牌车。驾驶人的面部特征还在比对,应该很难有结果。但是,有个非常奇怪的情况,我不好判断与这起案子有没有关联,也担心是误导信息,所以一直没跟任何人提。”
“说。”
“我们全面排查这个颜色、这款车型的时候,发现一家叫远涛投资股份有限公司的企业,不久前刚刚置换了一批车辆,原先公司这个型号的奥迪车全部被卖了,更换成了新能源。找企业了解情况,负责人说这是早定好的采购计划,也拿出了合同、预算申请的凭证,所有的手续都是全的,但我就是隐隐觉得不大对劲,感觉这些手续全得就像特意做出来预备给我们查似的。”
远涛投资股份有限公司……
“负责人是谁?股东查了吗?”
“股东不少,还没细细查过。负责人是个南方人,过来平京七八年,明面上看公司没有跟耿祈年或者蔡江等人有过合作。”
明面上没有关联也说明不了什么,现代企业大多会设计多层股权结构,一方面可以用较少的股权保持决策主导权,另一方面也方便隐蔽敏感股东。如果正向不好查,那么根据现在的情况反推是否可以?
宋魁思索了一阵,“你让经侦的人重点查查蔡江和景洪波的出资和名下企业情况,包括这些人的社会关系,一定要穿透式核查股东身份,然后再看他们和这个远涛是否有关联。”
“景洪波?”李卫平一怔,瞟向江鹭,“他不是嫂子母亲那个案子……”
江鹭低头喝口茶,什么也没说。
宋魁攥住她的手,冲李卫平摇了一下头。
李卫平意会,没再多问。
“当时钱钢被拘这个事,谁拍板定的?徐北强吗?”
“是他。”
徐北强现在停职接受调查,对他短期内能交代出来什么有用的,宋魁不抱太大期望。他只能漫无边际地猜测,他上头这个人会是何崴吗?何崴的上一层又是谁?
李卫平走后,江鹭将没吃完的水果收起来,喝了一半的茶水倒掉,杯子拿去厨房洗了。等忙完回来,还见宋魁在沙发上坐着想这事,就过去,揉他头,“我说你跟大平两个真是师徒俩,一个赛一个地轴,谁也不遑多让。别想了,大过年的,想点儿轻松的事。”
宋魁从沉思中回神,目光望向她,想起回来路上的盘算,手臂一勾将她带到怀里,“那做点轻松的事好不好?”
江鹭半推半就地:“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要趁人家秋秋不在搞大动静……”
他笑,拉下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捧着脸颊啄吻她,“客厅、餐厅,还是浴室,你选?”
就不能在卧室?江鹭扭捏不应,他诱哄:“你不选我可就都来一遍了啊?”
“你哪来那么大精力?”
宋魁一挺腰,“激将法是吧?”
江鹭再要辩驳,他的唇已覆上来,粗鲁、不带犹豫地将她所有的言辞尽数拦在齿间。他急不可耐,扯下她睡裙下仅剩的遮蔽。
欲望将她席卷,理性和自制由此溃散。
她发出一声呻吟,澎湃的浪潮朝她袭来,昨晚、前晚,不,之前的每一晚他们都是压抑着的,而她知道此刻她可以释放,毫无保留地释放。
客厅灯带的暖光从头顶铺撒下来,他们沐浴在一片暧昧的橘色中,像置身在火炉内缓慢地烘焙。他的呼吸既快又剧烈,手指插入她发间,粗糙的掌托住脸颊,强悍的舌不容置疑地伸入她唇间,大理石般的坚硬则抵住她的腹部。
他燥热不堪地除去自己的上衣,她回应他,抚他因汗而潮湿的赤裸胸膛,指尖摩挲他脸颊的疤痕,而这触碰像烫到他,也成为彻底将他点燃的引信。
他压住她,粗喘着:“鹭宝,放松。”
有一把火将她烤焦,仅仅是转瞬间,她已战栗地轻颤。
她听到他的粗笑声,迷迷蒙蒙中被他托着臀抱起,走向浴室……
第82章
对远涛投资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权穿透调查不久有了结果,通过对该企业法定代表人及股东资金流水、往来交易的详细梳理摸排,李卫平查到,远涛投资的实际控制人王存运,是景洪波堂兄景洪涛的女婿,也就是景洪波的侄女婿。
王存运名下出资或实际控制的企业超过十二家,其中一家名为磐源建投的建筑公司,去年刚刚注销。注销之前企业对公账户交易集中发生在五到七年前,部分汇款对象是朔正地产与盛江联合出资成立的梧桐半岛置业有限公司,另一部分则被拆分至其他项目关联公司转入,交易备注均为“材料款”。单笔入账金额都不大,一般控制在十几万到几十万不等,很难引起注意。
由此,盛江、耿祈年、王存运及景洪波,在梧桐半岛这个项目上的关系清晰起来。
远涛投资卖掉的那几辆奥迪也很快追查到了下落。合同上看起来卖得倒远,买家注册经营地在广东,实际上是虚构交易走了两道账,车压根没出省,被扔在了隗中一个二手车车场。
宋魁接到李卫平电话时,他正打算亲自跑一趟隗中,“魁哥,那批车找着了。我和我们小于准备下午过去一趟,看看什么情况。”
宋魁赶紧问:“找着了?在哪儿?”
“就离你之前在隗中那宿舍不远,一个二手车市场。”
“你亲自过去?”
“那不然呢,这不手底下没人么,要不哥你给我借俩人?”
李卫平是开玩笑,宋魁却认真道:“可以,你今天缓缓,明天一早我让刑技出个人跟你们一起去。”
车找着了,必然面临物证提取鉴定工作。李卫平本不想给宋魁添麻烦,想着分局层面出人先把车辆附着物和轮胎上的样本采集完,再送去市局检验。现在宋魁这么大方主动提了,他当然一口应好。
“行,我明早等市局的人一起去。今天先让小于跑一趟,摸个大概情况。”
电话放下,李卫平喊于驰到办公室,给他安顿:“你带上小董,你俩先去一趟,摸个位置,把车扣住。等明天市局派个刑技过来,我再带人过去提取物证。”
于驰应好,吃完午饭就跟小董一起赶过去了。
李卫平下午有个会,两点多刚进会议室,经侦那边闫超就来个电话。他犹豫一下,还是从会议室出来,接起来后,听闫超问:“局长,您没在办公室?”
“在三楼开会呢,怎么了?”
“远涛投资这面查到个重要线索,想跟您汇报下,您方便吗?”
李卫平眉蹙起来,“方便,电话说吧。”
“好。按您的指示,我们最近一段时间把远涛投资的关联交易方都梳理了一遍,其中一家叫江邶振远的科技公司,与远涛的资金往来最频繁。我们一开始以为它只是给远涛走账的,但是细查后发现情况还比较复杂。
“两者资金来往大部分是单方面由远涛转至江邶,再由江邶转至多家科技公司,这些科技公司再以代发劳务、工资、支付服务费、咨询费等等名义将上千万资金分散转移至数十个个人账户,此后这些个人账户又以现金形式将钱提走或用于购置房产。”
会议室有人出来上厕所,李卫平便往远处走了走,压低声音:“有没有继续追这些资金的去向?房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