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赶着回去给老婆孩子做饭啊?”
“可不。还没买菜,还得买菜去,忙着呢。”
霍聪竖起大拇指:“瞧瞧,模范丈夫、模范父亲。我得向您学习。”
“嗐,模范什么,家里总得有个做饭的吧,没那些个高尚的。”
宋魁嘴上谦虚客套着,实际听见这俩“模范”的称号,心里头已经美开花了。
从超市买完菜到家,江鹭已经回来了,秋秋估计还在放学路上。
他看见江鹭的鞋在架上,朝屋里喊了声,“鹭鹭?”
江鹭的声音从最里边传出来:“在书房呢。”
宋魁将购物袋拎到厨房放下,出来转到她那屋,表达不满:“忙什么呢,听见我回来都不出来迎一下。”
“您是皇帝回宫啊,还得接驾?”江鹭笑着瞟他,“这不是,还在研究这个保险箱的密码。”
宋魁嫌她累得慌,把她手里的本子拿开放桌上:“别研究了,费这神干什么。”
“嗳,你别给我合上啊。”江鹭又抢回来,“我不研究,指望你们啊?这都多久了,你们省厅那个什么设备给用上了没有?专家开始破译了没有?”
“没有,不过今天打电话找人家林刚求了通情,我估计明后两天就能给我们用上。”
“多个人多个办法,总归不是坏事,而且我最近也琢磨得有点成果了。”
他弯腰从椅背后将她圈住,视线落至她手上的笔记:“嗯,什么成果?”
江鹭便靠进椅背,挨向他,给他指:“你看,这一页记了很多组数字,大概率都是她怕忘记的各种密码。其中这组也是三个数,虽然笔记模糊了有点看不清楚,但我妈在后头标注了个‘重要、宝生日’。我在想,既然是‘重要’,组合形式又类似,会不会就是这个保险箱的密码?如果是的话,那至少后两组数字肯定是我的生日了。”
“噢,我鹭宝生日快到了。”
“你能不能认真对待我的工作成果啊,”江鹭咕哝句,“还三个月呢过什么生日。”
他笑,“行,那我明天给大平打电话,让他们再试试你猜得这个。”
“什么猜的,明明是推理出来的!”江鹭扭身不依打他。
“还一个事。”宋魁拢住她的手,提起汪大川下午的来电,向她请示:“领导拿个意见吧,我是去呢,还是找个理由推了?”
江鹭想想,倒觉得偶尔去这么一次也无妨,就点头同意:“你去吧。他这不是也很久都没找过你了,虽然平时也批评你,但总归工作上没对你刁难过。”
“好,那既然领导通融,小宋过去坐会儿就撤。”他笑着调侃,勾起她下颌,俯身含吻住她唇瓣,吮进口中。
江鹭便也仰起脖颈,温柔地予他回应。
直到她脖子发酸,晕晕乎乎地,才推推他,要他松开。
宋魁轻喘着,望她红润起来的脸颊和几分迷离的眼眸,昨晚的缠绵不合时宜地涌现眼前。他有些依依不舍,心下可惜时间还太早。
“我去做饭,今天市场虾和墨鱼都挺新鲜,买了点,给你们做海鲜面,可以吧?”
江鹭冲他笑:“好,辛苦局长大人啦。”
宋魁刮她鼻尖儿,“不是皇帝吗?见过皇帝亲自下厨的吗?”
“少贫了。快去,一会儿你女儿回来没饭吃,又该嚎了。”
推他去了厨房,江鹭回身坐下,视线又回到母亲的工作笔记上,落在那串不甚清晰的蓝色墨水笔字迹上。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涌上些许不安。这股不安和焦虑来得莫名、来得突然,却也只不过是转瞬即逝,唯留下一番疑云挥之不去。
次日上午,汪大川的秘书李冬给宋魁打来电话,告知他晚上招待的地点和人数。
因为陪餐人数限制,今天也无需喝酒,宋魁就没有让雷小霖陪同。
六点多钟,晚高峰堵车,他稍迟了一会才到餐厅,进门时,无锡来的两位客商和李冬已经在包厢等待,凉菜、茶水也早已在桌上摆好。
李冬见到他来,起身向他引荐两位企业代表,“宋副市长,这是旭晟新能源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邸建民、总助胡世军。旭晟主要涉足锂电、光伏等领域,是目前国内比较头部的一批企业。这次来平考察,主要也是看中我们当地政策机遇、营商环境。”
宋魁上前与两人逐一握手招呼,邸建民热情客气地握住他手道:“宋副市长好,久仰久仰。”
两边各自一通寒暄,宋魁作为招待方,连请众人落座:“邸总,胡助,快请。”
坐下后,宋魁代汪大川提了几句欢迎词,表达完政府欢迎各方投资商落户平京的殷切期望,李冬便起身从旁边餐柜上拿过来两瓶矿泉水,放在桌上,“汪市长特别嘱咐了,咱们今天就不摆大阵仗,以水代酒,意思意思。来,我给各位领导斟上。”
邸建民感慨:“新规以后,政府招待也是越来越难搞了啊。按咱们古来有之的人情交往,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吃顿饭,理应是人之常情嘛,现在整得连顿饭都上纲上线了。”
宋魁温和反驳道:“邸总这话,我不敢苟同。请客吃饭的确是人之常情,但这些年公职人员借招待为名,吃喝成风的现象也确实是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上头花大力气整治,是对社会风气的纠正,理应得到社会拥护响应嘛。再者,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如果不上高压手段,那下面只怕还是敷衍应付,流于形式。”
邸建民哈哈一笑:“也对,还是领导您思想觉悟高、说话有水平。来来,咱们先碰一杯。”
宋魁端起李冬倒好放在他跟前的“水杯”,刚凑到嘴边,一股酒精味窜进鼻腔。
他眉一蹙,拉下脸来,“李秘书,你这……”
李冬凑过来,跟他打马虎眼:“宋副市长,别介意,哪有这招待桌上真喝水的嘛,是吧?忒单调、忒乏味,就稍微用水兑了兑,也没多少度数了。”
“这就是你的意思意思?”
李冬笑笑,也朝邸建民和胡世军笑笑,几人心照不宣地会意,一齐望向宋魁。
宋魁冷哼一声,真叫个挂羊头卖狗肉,新瓶装旧酒啊。亏他刚才还振振有词、高谈阔论的,这不把他架起来成了搞阳奉阴违那套的伪君子,成心让他下不来台吗?
今天这个局,本来是代汪大川来的,当着来客的面,他不好打李冬的脸、也落汪大川的颜面,也就没有说什么重话。
“李秘书,咱们不好搞这套吧?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一言一行都得谨慎。我看还是换回茶水吧,一样的。”说完将杯子又放回了桌上。
李冬瞟了一眼被他放下的酒杯,笑劝道:“就这头一杯,助个兴嘛。后头的,大家自便,咱们也不强求,以茶代酒也可。这样可以吧,宋副市长?”
即便心中不快,宋魁还是勉强扯了一下唇角,“好,那就这头一杯,后头诸位自便。”
李冬忙打圆场,提起酒杯招呼道:“来来来,那我就越俎代庖先提一杯,欢迎邸总、胡总来平考察,招待不周之处,多多谅解。”
杯盏相碰后,刚才的一点小插曲也就过去,宋魁也重新戴上只属于社交场合的面具,与两位客商谈笑风生起来。
但宴席中途,他却感到身体很不在状态,尤其是吃了些菜和主食后,一种仿佛血糖升高般的困意忽然袭来。
他看了看表,此刻才刚八点过些,离饭局结束应该还得一会儿。奇怪得很,与人碰杯他喝得是茶,邸建民和胡世军则一直喝的是他们另外带来的白酒。这两人红光满面、喝多了也便罢了,他为何也跟喝了酒似的晕晕乎乎的?
快八点半,邸建民喝大了,去了卫生间,胡世军也坐得歪歪斜斜,直往旁边栽。
宋魁是硬撑着才扛到这会儿的,实际早已头晕得厉害,与醉酒的状态别无二致。
李冬别是让人骗了,买上假酒了吧?怎么就喝了一杯,劲儿这么大?或者也许是他今天多吃了点主食,血糖不稳?……
宋魁已无暇思考究竟为何,此刻他大脑几乎停转,勉强对李冬道:“今天就到这儿吧,你把两位送送。”
他扶着椅子站起来,李冬忙过来搀上一把,“宋副市长,您这状态,要不就在楼上给您要间房,休息一下再走?”
宋魁摆手:“我去沙发躺一下就行,你帮我把小齐喊上来吧。”
李冬心说这是真晕乎了,连司机在不在都弄不清了,想起此来前汪大川给他嘱咐的:“我们只负责支桌子,后边儿的事你不要管,也不要惹得一身骚。”
于是他便准备撤退,眼瞅着宋魁自己踉踉跄跄走到沙发边坐下,应声道:“好,那您休息一下,我先送两位回去。”赶紧送邸建民和胡世军出了包厢。
走廊里,迎面碰上了景洪波安排的两个人过来,李冬也没打招呼,两边对视一眼,擦身而过。
乔玉先进了包厢,一眼就看见躺倒在沙发上的宋魁。快步走过去,发现他已睡得不省人事,心里一咯噔,连唤他:“宋副市长……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