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义,能有什么意义。
时寒乔只在乎自己这条命,修真界中她恶名在外,手下的亡魂虽不知凡几,但要说嗜血残暴还真的不至于。死于她手的人,要么是自己送上门来,要么就是她在制衡三界时的牺牲品。说起来,她从不曾因为这些人的死亡皱过半分眉头。
杀人如蝼蚁,按照洛微的说法,她就是在漠视生命。如果那位长者还在的话,一定会拦着她。
如果她还活着,时寒乔才不会去管什么狗屁三界。
如果她还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
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执念被唤醒,时寒乔陷入了魔障之中,双眼变得赤红,她死死地捏住桌角,稳住自己难以控制的身体。
洛无笙急的站起来绕到她身边,一边内疚自己可能刺激到她,一边着急地叫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还有意识。
他又忆起对上血瞳后脑海中出现的是屍山血河,红色是血的颜色。
与生死相关的话题,普通人犹避之不及。时寒乔想来该是不在乎谈论生死的,但她眼中的血色明显就是别有原因,极大可能就是和死亡有关,他该更谨慎一点的。
于半梦半醒的魇境中,时寒乔沉默地坐在满是黑色裂纹岩浆口,橙红色的熔岩翻涌着溅出火星,整个魇境笼罩着黑气,与橙红色欲喷未喷的岩浆形成强烈对比。
诡异地,安静地没有一丝声音。
魇境中,时间无限,即像白驹过隙,又如度日如年;空间变幻,时而地狱熔岩,时而山田荒芜。唯一不变的,是极致的黑暗和死寂,没有光、也没有声响。
走火入魔,时寒乔如一个囚徒般被困在虚无之中。
魇境中,环境是压抑的,但意识是清醒的。也就是说,被困其中的人只能清醒着什么也做不了,过去的经历如同回马灯一样在脑海中一幕幕重现,让过去再度重演。
走火入魔,是一场清醒的极致折磨。
混元铃不在,她又没有完全淬体,只能熬到这一轮不知道是短暂还是漫长的魇境自动消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远处传来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是洛无笙的声音。
魇境在一声声呼唤中消散,时寒乔意识逐渐清明,她的身影占据着琥珀色的瞳孔,好看的凤眸中充满担忧。
“你确定没事?要不要去做个全身检查?”
尽管女A曾确定地说自己没事,但是她这样陷入不知是昏厥还是梦魇的状态,洛无笙打从心底里担心,这还好两次他都在一旁看着,如果他不在呢?
假使有其他人在身边照顾她,他又担心时寒乔和别人走近了;假使没有人发现,那她独自陷入昏厥状态时该多难受。
总之,洛无笙想来想去都很不放心,紧张纠结和担心之意溢于言表。
“我...”
时寒乔想说没事,但是见青年急得都泛红的眼角,她却是没有说出口。
“好累。”
洛无笙顿了一下,这两个字含杂了太多东西。
其中有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为难,有不想说的隐秘,还有不愿意欺骗的真诚,以及在复杂局势下压抑在心底的真实情感。
而之所以会说出这两个字,原因很简单,两人都藏了太多的秘密,他们在际遇、性格、习惯各不相同的外表下,但内心深处有某种相似或者说相同的东西。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们配合默契相处融洽,就如同平淡的流水,能够在战斗中完美配合,但在人际关系中,两人之间就显得不那么亲厚。
两人若是合作关系,那么他们现在的状态将是彼此完美的合作伙伴,但洛无笙不想止于此,而人际交往属性为0的时寒乔在试着去成为一个合格的朋友。
双方都有意于拉近私人关系,但进度太慢还不足以敞开心房。
不过,这是一个好兆头,洛无笙眸光变得柔和,至少眼前的女A不排斥他的靠近,且于无形中在靠近他。
“我帮你按摩吧。”
洛无笙的按摩技巧是为母亲学的,十多年没有使用过了。他没等她同意与否,就径直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身背对着自己。
不同于以往的小心翼翼,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碰触她,既大胆又紧张,耳膜中充斥着剧烈的心跳。
这同样是一次试探,试探着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时寒乔皱起的眉宇在肩颈处轻缓又不失力道的揉捏中舒展开来,酸涩沉重的肌理在按揉中放松,洛无笙时不时的询问声就像是催眠的安魂曲,她侧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意识重归于朦胧,不同于坠入魇境的黑暗,而是陷入平静的、无梦的睡眠中。
原本因为时寒乔陷入晕厥而消失的铃兰香又再次浮现,洛无笙不自觉地凑近女A的左侧颈,浅淡的铃兰香是从腺体处传来的。
许是感应到有人靠近,松懈下的女A困倦地唔了一声,回过神来的青年脸上瞬间染上绯红,往后挺直脊背暂时拉开距离,平复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
他刚才竟然像个痴汉一样靠近对方的腺体,巨大的羞耻浪潮几乎要把洛无笙淹没。
时间不早,疲惫和困倦随着夜色袭来,他拦腰抱起时寒乔,就像她曾在海边抱起过他一样。
刚把人抱起来,凌空的时寒乔就睁开了眼睛,洛无笙顿时全身僵硬,愣在原地手脚都冰凉了,只能靠着意志力保持身体不动弹,小心地避免手抖将人摔落的可能性。
时寒乔懒散归懒散,领地意识比常人更强,但是对方是洛无笙,她唯一承认的朋友,她并不排斥他的靠近,身体接触也并没有厌烦的感觉。
“走路稳一点。”打着呵欠含糊地嘱咐一句,懒散的魔尊就又闭上了眼,能享受为什么要自己走路。
洛无笙步伐稳健从容,压抑住心底喷涌的巨大喜悦,轻轻嗯了一声,保证声音能够传达到女A耳中,但声音又不会过大影响到她。
第二天一早,是洛无笙先醒来的,对于他和时寒乔在一个被窝这件事非常震惊。
由于这是他私人的星舰,在遇上时寒乔之前,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让别人搭乘的可能性,所以将客厅区域放大,卧室就只有一间。
两人在军训时同睡一张帐篷,各有被子床垫在狭小的空间中倒也算不得亲密。
然而房间比帐篷的空间更大,Kingsize的床也比两个床垫加起来的面积都大,而且昨晚睡前他给时寒乔盖上被子后,又取出了另外一条被子睡在床的另一侧,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比在帐篷内远多了。
所以一觉醒来,洛无笙发现自己侧身伏枕在了女A的肩窝,腰间出传来熟悉的禁锢时,他脑子瞬间宕机。
他喜欢时寒乔不假,他也期待着能和她有近距离的触碰,但正如此刻距离过近时,他又会有如获至宝的喜悦和不安,既矛盾又纠结。
他慢慢撑起身子,但腰间的力道使他无法不惊醒对方而远离,最后在装作无事般惊醒女A离开和装睡等待她清醒看到此刻时的反应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晃眼间看到了垂落床侧的另一床被子,是他给时寒乔盖上的。许是昨晚她的被子滑落,然后不自觉地拉过他的被子,顺带也把他卷了过来。
洛无笙猜测着,他无法拒绝一个靠近时寒乔的巧合。
他重新闭上眼,调整呼吸至熟睡的频率,他矛盾又纠结,一边羞于内心的卑劣,一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但是他确实很想知道她醒来后的反应。
两个小时后,时寒乔从睡梦中醒来,有一瞬间她是茫然的,因为她很久没有这样陷入无梦的深眠了。
嗯?什么东西?她无意识地紧了紧手臂中环抱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总有一个不稳定(bushi
第47章 初浪
◎端倪◎
时寒乔在星界就习惯了抱着抱枕, 毫无所觉地捏了捏,发现掌心间的触感并非抱枕松软,而是紧致的温软。
意识还没彻底清醒, 她的第一反应是手感倒还好。
真正清醒意识到她怀里还卧着人时, 她反手握住搭在她肩上的手腕差一点就把人给甩出去, 她在看清洛无笙的脸的瞬间及时止住了动作。
她依稀想起来昨晚的情况,倒不存在什么害羞的情绪,就是和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还有些不太适应,但是对象又是洛无笙, 她就坦然地接受了。
毕竟被枕了一晚,时寒乔的手臂有些酸涩,见青年还没醒, 她难得体贴地缓缓抽出手臂, 坐起身来打算掀开被子下床, 不经意间见注意到他左眼角的小痣。
脑海中不由地闪过在海中月色下,如星河流淌的凤眸,这一颗痣却如小舟顺水行驶。现在他睡着了,整个人没有面对外人时冷漠和孤傲,微翘的金发倒显出几分乖巧来。指尖划过闭着的眼眸, 终落在眼尾的痣上, 它像一座停靠在岸的孤舟。
港湾只是船短暂的停留,它本该自由无阻地徜徉在星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