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有了那么一丁点儿想要照顾人的觉悟。
姜茶等着霍竞川把外套脱下来,才推着轮椅,“我们现在去洗手,准备吃饭。”
浓郁鸡汤香味弥漫,霍霆坤把滚烫的鸡汤端上了桌。
叶素容把吴小草漱干净的碗筷端到了饭桌上,“我特意买了人家在山里摘下来的菌子,晒干了的那种,用来炖鸡汤,再好不过,还有一个炒青,马上就好,你们先来喝碗汤。”
姜茶倒了水,把水盆放在凳子上,从包里翻出了霍竞川的毛巾,递到了他手里。
“你先洗把脸,洗个手,然后,咱们再去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姜茶的错觉,自从进了家属院以后,霍竞川就有些紧绷。
他不怎么笑,也不怎么说话,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很警惕。
只有她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会有所放松。
姜茶耐心地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给自己捯饬好,才把他推到餐桌边上。
叶素容舀了一碗鸡汤放在霍竞川的面前,第二碗,给了姜茶。
他们两个人的碗里,一人一个大鸡腿。
黄澄澄的鸡汤,亮盈盈的,一看就特别的有食欲。
“我就说你们在外面不会照顾自己吧?看看你们瘦的?我可得好好地给你们补才行。”
剩余的两个鸡翅,叶素容分给了吴小草和霍竞野。
霍霆坤把最后一道清炒菜心端上桌,一家人围在一起,这是他们聚在一起之后,吃的第一顿团圆饭。
叶观澜那边的研究,已经到了关键阶段,他没法儿回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菌子鸡汤,叶素容一大早就起床做的红烧肉,红烧鱼,叶素容跟着何美珊新学会腌制的腊肠,清蒸了一盘子。
他们出去的时候,特意把菜放在柴火灶上面温着,等人一回来就能吃。
加上最后那道清炒小油菜上了桌。
有鱼有肉,有汤有菜,凑齐了一个六六大顺,希望新的一年,家里的人,都能够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春城属于是中部城市,这边儿过年过节,都不兴吃饺子,吃团年饭这天,都会把家里最好的食材拿出来,准备一桌丰盛无比的饭菜,寓意着富足安康,年年有余。
“去年过年的时候,你没在家,我给你的压岁钱一直没机会给你,今年一块儿补给你。”
文景兰把她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
家里头四个孩子,一人一个,霍竞川有两个。
姜茶收了红包,笑道:“去年,我给你准备的红包没送出去,她可是念叨了好久呢!”
霍竞野屁颠屁颠地收了红包,顺带把吴小草的那一个也接了过来,一下子拍在了她的掌心。
“打小,老霍带着我和我哥,只有一个宗旨,活着就行,现在,我们有了叶姨,活到比以前精致多了,每年过年,都有压岁包,这不错,哈哈哈!”
霍竞川看着叶素容手里的红包,戒备的神情稍稍松缓。
他缓缓抬手,在众人的视线里,把红包接了过来。
薄薄的红包,被他攥在手里,鼻尖,饭菜的香味弥漫,眼前浮现着的,是一张张熟悉而又温暖的笑脸。
他才终于有了一种回家了的实质感。
“谢谢叶姨。”
他忍着喉头的酸,把红包放到了自己的口袋。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叶素容哄着眼眶,却还强撑着笑。
昨天晚上,他们全家人还在一起商量,霍竞川回来,大家伙儿都得笑着迎接他,谁都不许哭。
可是,叶素容泪窝子浅,话一多,她总有些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霍霆坤知道她的性子,给她倒了一杯桂圆红枣茶。
“好不容易把孩子们盼回来了,咱们干杯,庆祝团圆。”
姜茶把霍竞川的杯子,往他的手里,又端起了自己的。
“霍叔说得没错,庆祝团圆。”
霍竞野也举杯:“庆祝团圆。”
吴小草眼睛亮晶晶的,“嗯,庆祝团圆。”
叶素容终于笑了,“庆祝团圆。”
霍竞川在众人,慢慢地举起杯子。
他的视线,环顾一周,最终,定格在了姜茶的脸上。
“庆祝……团圆。”
既然没有了平安顺遂,那么团圆也算是一种美满,对吧?
虽然,明天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年夜。
可是在春城,过了小年,就可以吃团年饭。
家里有个小朋友,霍竞野早早地就拖了厂子里的朋友给他弄过来不少烟花。
吃饭了饭,霍竞野领着吴小草在院子里放烟花。
姜茶和叶素容坐在客厅里说话,霍霆坤把霍竞川推到了书房,有些事情,要单独问他。
叶素容正在织毛衣。
她给家里人,每人都织了一件,最后才着手织自己的。
浅棕色的羊绒毛线,十分衬她的肤色。
姜茶的手里圈着毛线,配合着叶素容绕线团的动作,一晃一晃地,一边干着活儿,一边说着话。
“你一考完试就去了北边儿,连成绩都没来得及看,你这一回高考,可是咱们省的省状元呢,我依着的你的意思,给你的报了京城医科大学,录取通知书,我放到你房间的书桌上了。”
“只一点,你错过今年入校报道的时间,但你霍叔已经为你申请了延迟入校的时间,你正月二十再去报道就行。”
姜茶绕着线卷的手微微一顿。
“妈,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了。”
姜茶没有一点儿考了省状元的喜悦,也没有终于可以上梦寐以求学校的满意。
“我想要留在春城,把大哥的腿治好。”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叶素容说这件事儿,本来是想要姜茶高兴一些的,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
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出什么反应才算正常。
“收到京城医科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你知道你外公有多高兴吗?姜茶,过完年,你就十九了,你知不知道,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姜茶有多喜欢学医,她在学医的时候,有多么的刻苦,她这个当妈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你从小就喜欢学医,刚学会走路起,就开始辨认草药,别的孩子只知道出去玩儿的时候,你每天都缩在院子里头,帮你外公炮制药材,那么枯燥的事情,一做就是一整天,你都不嫌累,你现在,在说什么啊?”
“可是大哥的腿……”
“他的病例我看过了,你们在的那个医院,已经做了最优处理,他能够重新的站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什么时候?需要治疗多久?”
叶素容堵住了姜茶的话头。
“如果需要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呢?”
叶素容把两个人手里的羊绒毛线都放在了一边。
“茶茶,你理智一点,如果我们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竞川他更加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如果他知道,你为了他的腿,放弃了自己大好的前途,你猜,他会怎么想?”
姜茶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她低下头,“可是妈妈,你知道吗,现在的他,离不开我。”
叶素容还没有明白姜茶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书房里面,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竞川,竞川你怎么了?”
第114章 我们,没可能
姜茶一听到动静,一下子冲到了书房门口,用力拍打着房门。
“霍叔,您快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不一会儿,霍霆坤拉开了书房的门,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姜茶的脸,姜茶就炮仗似的,猛地窜了进去。
她弯腰抱着霍竞川的脑袋,腰肢被霍竞川紧紧地箍着。
“别怕,我在,霍竞川,我在呢!”
她像是在给小狗顺毛,一下一下抚摸着霍竞川的后脑勺。
霍竞川把脸埋在她的腹部,每一口呼吸,都能闻见姜茶身上的味道。
他的双臂不断缩紧,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
叶素容进来一看,书桌上的资料,掉了满满一地,霍竞川手边上的椅子,已经被打翻了。
顺着叶素容的视线看去,她能看见霍竞川额角暴起的青筋,豆大汗珠,不停地往外冒。
他闭着眼睛,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双手臂,落在姜茶的腰上,紧紧地锁着,一点儿缝隙都透不开。
“你……”
叶素容正要上前,被霍霆坤一把拉住。
他把人带出了书房,将空间留给了姜茶。
“竞川他这是怎么了?”
霍霆坤神色不好。
“你听过战后创伤应激综合症吗?”
叶素容猛地一怔,“你是说竞川他……”
“你陪我去一趟季首长家,他的孙子是军总医院的心理医生,针对这方面的问题,他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