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疼,远远比不上心里的。
霍竞川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和姜茶,是真的没有了可能。
怎么办?
好想看看她!
只要能够随时随地看见她就好。
霍竞川将手伸到了,里衣的夹层,从里面,抽出了姜茶的照片。
他捧着她的照片,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笑。
“茶茶,你会越来越好的!”
一条平行线上,两个人并排走着,可是,线条的终点并不一样,一个通往天堂,一个走向地狱。
霍竞川把姜茶的照片贴在唇上。
鲜红的血液和着眼泪,又被他慌乱地用衣袖擦拭干净。
霍竞川把姜茶的照片,夹进了书本里面,放在了写字台抽屉的最深处。
吴小草十分听话地时时刻刻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她在外面跟一群小姑娘一起翻花绳。
看见了霍竞川从三零五出来,一个人,可怜巴巴地滚着轮椅,回到了三零四。
玩完了手里的那一局,吴小草把绳子还给了好朋友,她探头探脑从三零四的窗户,往客厅里看。
没有看见人。
大门是虚掩着的,可是,吴小草跟霍竞川不熟。
况且,霍竞川受了伤,坐着轮椅,心情肯定不好。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二哥说了,大哥身体不好,要多看着点儿他。
吴小草握了握拳,给自己加了把劲儿。
她不敢出声,生怕影响霍竞川的心情。
只是,她一走到霍竞川的房间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到处都是血。
霍竞川半仰在轮椅上,好像没了呼吸一样。
吴小草被这一幕吓得,连滚带爬地去了隔壁喊姜茶。
“姐姐,大哥他吐血了,好多血,他会不会死啊?”
姜茶还没收拾好心情,就听见吴小草说这样的话。
她连眼泪都来不及擦,一下子冲出了屋子。
下一瞬,她又折回来拿包。
“小草,快跟我一起过来,帮我打下手。”
“诶,好!”
吴小草没敢耽误,跟着一并去了霍竞川的房间。
姜茶正在替霍竞川把脉。
霍竞川缩了缩手,想要避开姜茶的触碰。
“你逞什么能?我费心费力地把你的身体调理成这样,不是为了让你自虐的,霍竞川,你可以不收回那些话,但你可不可以更爱你自己一点?”
既然决定要跟她做个了断,又何必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急火攻心到吐血?
姜茶一把擦掉了眼泪。
“小草,麻烦帮我打盆热水来。”
“好,我这就去。”
姜茶把轮椅推到了霍竞川的床边。
为着他们回来,叶素容特意提前把霍竞川床上的棉絮和被褥全都挪出去晒了晒,又换上了干净崭新的床单。
床铺上,满满的都是太阳的味道,蓬松柔软,一看就很舒服的样子。
姜茶把他的双臂圈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抱着他,把他往床上带。
霍竞川能用劲儿的地方都用了劲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上了床。
姜茶热出了一身的汗。
她手里的动作还没停,把霍竞川身上的衣服,她把带血的外衣丢到了地上。
姜茶还想要继续将他的衣服扒开,霍竞川半合的眼皮猛地睁开,像是一头迅猛的猎豹,猛地抓住了姜茶纤细的手腕。
“你做什么?”
姜茶已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推开她,霍竞川,马上,推开她。
霍竞川攥着姜茶的手,在发颤。
他的行为,根本没办法被大脑支配。
理智告诉他,现在的他,应该要毫不犹豫地把姜茶推开。
可他的手,僵住了。
他没有办法,亲手推开她。
最终。
他放下了手。
抽空了浑身的力气,任由着姜茶摆弄。
姜茶也没做别的,她只是扒开了他的衣服。
吴小草打来热水,姜茶轻柔地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干净脸上和手上的血迹。
“霍竞川,我最后说一遍,你的腿,会好的!”
他不搭理姜茶,姜茶实在没忍住,再一次强调。
气氛古怪,吴小草没敢说话。
她默默又打来一盆水,把房间里面的血迹清理干净。
姜茶已经给霍竞川施完了针,给他换了干净的衣服,将他的衣服拿出去洗。
在北川医院那么多天,霍竞川的衣服,一直都是她洗。
谁知道,她刚抱着衣服出来,就看见了霍霆坤牵着叶素容一起回来。
霍竞野见到她怀里抱着的衣服,赶忙把衣服接到了自己怀里。
冬天的衣服,大多都是深色,血迹落在上面,一点儿也不显。
可霍霆坤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他对血腥味异常的敏锐。
“衣服上怎么有血?”
“有吗?”
抱着衣服的霍竞野到处翻了翻,看了看,还真看见了几个地方颜色略深。
“茶茶,这是怎么了?”
姜茶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地掉。
“霍叔,妈,二哥,你们刚才是去找季医生了吧?他怎么说?”
一提起这个,这三个人的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咱们进屋去说。”
霍霆坤叹了口气,把人带到了三零五的书房。
姜茶抬手对吴小草说:“你就在隔壁的客厅里待着,要是听见大哥在房里叫人,你就赶紧来喊我们。”
“嗯,好,我这就去。”
几个人围在书房那张宽大的书桌上。
“知栩说,竞川这个症状,确实是应激性创伤综合症,他明天会来一趟咱们家,以朋友的身份,跟他好好聊聊,咱们毕竟不专业,还是得让知栩来摸摸底才行!”
今天就算了,他刚回来,季知栩就过来看他,未免有些刻意了。
万一让他产生了抗拒心理,只会适得其反。
只是,霍竞川现在这样,部队那边,暂时肯定是回不去了。
“竞川这孩子,打小就要强,他凡事要做就一定会做到最好,现在,腿伤了,再也站不起来,对他来说,才是最致命的打击。”
姜茶抠着手指,她得去一趟叶家。
她记得,家里好像有关于这一方面的书。
放在哪里了来着?
姜茶有些想不起来,那几本书,究竟是在书房,还是在地下室,或者阁楼?
“明天,我回一趟叶家。”姜茶对着叶素容说道。
“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明天是年三十儿,咱们得回去贴一副对联。”
“那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去找几本书。”
“那我……”
霍霆坤正要开口,叶素容说道:“你和竞野就留在家里,陪着竞川,他这会儿,离不开人。”
“好,明天知栩会来,指不定部队里还有别人也会来,家里也要有人才行。”
这边的话,刚说完,吴小草就急匆匆地过来。
“大哥他好像在房间里砸东西,我不敢进去,怎么办?”
“我这就去看看。”
霍竞野和霍霆坤一前一后地冲了过去。
姜茶已经到了霍竞川的房间门口,却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靠在了霍竞川房间外面的墙壁上。
“你不进去吗?”叶素容小声问她。
姜茶摇头,“我就先不进去了吧!”
她不确定,霍竞川现在,还想不想看见她。
叶素容总觉得,姜茶和霍竞川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那我先进去看看?”
“嗯,你先去。”
姜茶就站在房间门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床上的霍竞川。
霍霆坤和霍竞野一边一个,压住了他不停抽搐的身体。
“竞川,你醒醒。”
“他这是魇住了啊!”
霍霆坤沉着眉,扑在霍竞川的身上。
“竞川你快醒醒,快醒过来。”
“大哥,你看清楚这里是咱们家,不是北边儿,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啊……”
霍竞川像是疯了一样,疯狂地呐喊。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啊……啊……”
他的眼前,一片血红。
那些人,当着他的面,割掉了同胞们的耳朵、眼睛、心脏……
他们把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躯壳,丢进了河水里。
猩红的血液染红了半边河水,血腥气引得野兽嘶吼,蠢蠢欲动。
他拼命地打,拼命地跑,反抗到了最后,他甚至不敢回头。
那些被抓进去的人,就像是他们的玩具。
他们喜欢看玩具狼狈,损毁,再也拼凑不出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