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修士当即认出它来,“是两百年的乌鳞蛇,此魔物诞液剧毒无比,快离远些,莫被它咬伤!”
乌鳞蛇嘶吼,震荡四方,下一瞬,毫无征兆咬向半空的涂火鸟,速度相当迅猛,涂火鸟长鸣一声,仅仅挣扎几下,红火的羽翼霎时如扑灭的火焰黯淡无光。
修士们惊骇于眼前一幕,包括赶来的展言岚和谢叠芳。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修士说话磕磕巴巴,“这、这乌鳞蛇怎么……怎么咬起自己同类来了?”
这句话传入乌鳞蛇耳中,惹恼了它,双眸显露凶光,挪动粗壮的蛇身,带动整座山壁震动。
忽地,地面崩开数条大大小小的缝隙,乌鳞蛇从地下进攻,蛇尾冲破地面,受伤倒地的修士还未及时起身便坠下山壁,混乱间,展言岚方要出剑,眼前登时一黑。
一双手死死捂住他双眼,触及肌肤,柔软、诡异的冰凉袭来,展言岚挣脱不开,紧接着,耳畔山壁坍塌声逐渐变小,他不受控,慢慢失去意识。
山壁彻底坍塌,整支诛魔队伍四分五裂,那些重伤的修士倒霉透顶,坠下山壁,生死难料,未受伤的修士尚能保全自身,力挽狂澜救人,四处找寻落单的同门。
那名汇报展言岚的刀修远远瞧见谢叠芳救起重伤的修士,赶去追问:“二师姐,方才你与展师兄一道赶来,可曾见到他?”
“和他赶到时,我便去救其他受伤的修士,”谢叠芳十分诧异,“怎么,他也不见了?”
刀修赶忙点头,“我寻了一圈,始终不见展师兄身影。”
谢叠芳犯了难,思忖片刻,将身旁重伤的修士托付给他,“你先带他和队伍会合,我去找展师弟,我们在小敦村会合,切记,路上切莫招摇过市,引来魔物。”
谢叠芳办事,刀修放宽心,满口应下,果真带人离开。
待人飞远,谢叠芳才收回焦灼的表情,她不动声色,来到一块石壁前,将其推开。
展言岚安静地躺在石壁后面。
谢叠芳指甲内塞进迷神草草籽磨成的粉末,只要风一吹便飞出来,用量很小,但迷晕阴阳境修士绰绰有余。
她掐诀净了手。
望着那张清俊的面容,谢叠芳语调低沉,听不出情绪。
“别怪我……”
第4章
要怪就怪棋夫子器重你,而你又容易上当受骗。
谢叠芳抱起昏迷的展言岚,神情难辨,往嘴里叼着涂火鸟,即将逃之夭夭的乌鳞蛇深深瞟了一眼,随后转身飞落。
她没有走远,随意寻了处草木丛生的角落,放下展言岚后,她拔出袖中匕首。
锐利的刀锋寒光透亮,映出一双眼色尖锐的桃花眸。
取展言岚一滴心头血,哪怕自己被鉴魔镜所伤,只要破解认主封印,谢叠芳半年来的苦心孤诣便值得。
下一刻,谢叠芳再看展言岚最后一眼,毫不犹豫往他心口所在的方向刺去。
“你在做什么?”一声突兀的声音打断谢叠芳生恨的思绪。
匕首在紧要关头偏了方向,当头刺在展言岚臂膀身侧。
展言岚愕然,始料未及谢叠芳竟会趁他昏迷之际对他痛下杀手,眼前的师姐蹁跹粉影,还是他所熟悉的圣洁仙子。
可她眼底生寒。
展言岚醒时神志迷蒙,但见依稀一道冷光飞闪而过。
是匕首雪亮的刀锋。
剑修,对这点尤为敏感,他倏地清醒,紧接着看见手持匕首者正是谢叠芳,当即脱口而出:“你在做什么?”
谢叠芳一言不发,眼里寒光渐淡,轻推开他,缓缓提起匕首。
一条碧绿肥蠕的毒虫映入展言岚眼中,它被刀锋刺穿,喷出一股毒液溅在刀锋处。
谢叠芳拿到展言岚面前,毒虫几近透明的皮肤下布满交错的暗红色血管,张着大嘴,牙口处长着两排细细的獠牙,乍一看,像倒刺。
展言岚看得眉头微蹙。
谢叠芳神闲意定,“这是南疆特有的血盘虫,不常见,喜阴湿,沼泽泥沼之地都能看见它们的身影,没想到会出现在山壁处。”
“要是被它吸上一口,小心……会没命的。”
她双手配合默契,自顾解释,很快处理掉血盘虫,除掉它体内的虫卵,以绝后患,仿佛对自己方才下刀之举,目中所带的寒意与杀气浑然无觉。
展言岚垂首,心有疑虑,静默半晌,眉头紧锁,并不接话,似乎在提防她。
“展师弟怎么不说话,是身体不适吗?”
展言岚醒神,抬头见谢叠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我为何昏迷在此?”
谢叠芳停止手里的动作,纳罕道:“为何昏迷,莫非你自己也不清楚?”
展言岚有些惊恐,微微摇头。
谢叠芳思索片刻,也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态,方要开口,几番挣扎,又选择沉默。
须臾,她终于道:“乌鳞蛇闹出的动静极大,石松崖塌了大半,我们所在的山壁崩陷,队伍分散了,不少修士有伤在身,我无暇顾及那两只魔物,毕竟人命关天,可之前向师弟汇报的那名刀修碰到我时说找不到你,情况紧迫,我们便兵分两路,届时小敦村会合。”
“发现你时,你昏倒在石壁,我便带你到此处检查伤势……血盆虫的出现是我疏忽大意,险些酿成大错,陷你于危难。”
她充满深深的自责,低头用布擦净匕首,随即又补充道:“你放心,分开前我嘱咐过他们低调行事,一旦到了小敦村,任何事必定迎刃而解……”
展言岚忽道:“对不住,是我误解你了。”
谢叠芳略微错愕,“……误解?”
展言岚凝望着她,“方才醒来的第一眼,你拿着匕首,我以为……”
“以为我想杀你?”谢叠芳毫不迟疑替他接上这句话。
虽然展言岚很不想这般认定,但彼时谢叠芳那种眼神,寒冰一般的煞气,不免令人多想。
展言岚默认。
谢叠芳却不以为意,“血盆虫不是一般毒虫,不怕火烤,我若轻举妄动,师弟仅有一条命,也得因我今日之举赔上半条命,血盆虫只有一个致命处,虫首往下一寸,当机立断扎穿才为上上策。”
她说时,展言岚一直深深凝望着她,欲言又止,愧疚有之,微微抿着唇,形单影只委身角落,我见犹怜,皆落入谢叠芳眼中。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小心……”
说到这儿,谢叠芳笑着,诡异地刹住,不再说下去。
“小心?”展言岚迷惑。
“没什么。”谢叠芳扫视他,目光缓缓描摹过,“看样子,你完好无伤,对昏迷前发生的事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展言岚尽力回忆,对那双冰凉柔软的手还存留印象,“有,昏迷前似乎有一双女子的手捂住我双眼,之后,我什么也听不到,意识模糊,直至昏死。”
谢叠芳眼底没有情绪,抛出一个没有证据支撑的结论,“南疆诡异,说不定当时在场的不止我们,除了那两魔物外,还有第三人,暗中潜伏其中罢。”
说及此,谢叠芳暗松了口气,感激那条突然出现的血盆虫,它死得算是有点用处,她委实没料到展言岚居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苏醒。
擦干净刀锋上的毒液,弥漫在空气中毒液的气息逐渐变淡。
展言岚起身,遥见东方既白,“天亮了,你要回风雷岛了吗?”
谢叠芳摇头,道:“我不急着回去,陪你一起罢。”
虽然偏离了路线,展言岚的图纸也遗留在队伍,但两人离小敦村已经不远了,谢叠芳常来南疆采药,追寻记忆,找到去小敦村正确的路。
临近小敦村已是戌时一刻,天已经彻底暗了,靠天幕上的星月引光探路。
村落格外安静,夜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传荡,周遭屋舍前挂着的灯笼摇曳,而屋舍内早已熄了烛火。
谢叠芳奇怪道:“南疆不同于中州,正当戌时,村落寻常人家秉烛夜游,再不济屋内留一盏烛火,怎么到了小敦村街上竟无一人,灯也已灭下?”
“这户人家屋内倒是亮着。”展言岚停步,转向东北方位的一户人家。
院外挂着一盏红灯笼,屋内烛火昏黄,漆黑村落内甚是显眼。
谢叠芳走向前去,“队伍还未到,我们今晚只能留村过夜,此地曾遭涂火鸟袭击,万事小心。”
展言岚应下。
谢叠芳行至院门,叩门而言:“叨唠了,敢问可有人在?”
约莫过了十息,院门敞开一边,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妪弓身探出,上了年纪,气息悬浮:“你们是什么人啊?”
谢叠芳连忙道:“婆婆,我们采集药草途经贵地,赶巧碰上天黑,荒郊野岭,无地可宿,能否暂留我们一夜?”
老妪又看了她身后的展言岚一眼,心领神会,顿时眉开眼笑,“不麻烦,快进来。”
她引二人进屋,呼唤道:“老头子,家里来客人了,赶紧腾出一间屋子给这小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