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
少女手中的铁铲重重地划过沙石,刺耳的声音震得众人耳膜微颤。
赵明笙本来是不想横生事端,能忍则忍。但不代表有人在她面前这样大放厥词,她还能保持无动于衷。
赵明笙丢下手中的花锄,随意地拍了拍手上的土。
有眼尖的人发现,那铁铲经过刚才这么一下,上面的铁片居然都弯了。大家都自觉噤了声,眼睁睁看着少女活动着手腕一步步向李玉成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
李玉成声线颤抖。
明明他面对的只是个赤手空拳的女子,她甚至将唯一能当作武器的花锄都扔了,可她身上的气势和带来的威压,却仍令他害怕到忍不住想后退。
赵明笙从不想以暴制暴,但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让对面的男人尝尝什么叫满地找牙的滋味。
然而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掌温柔地包裹住她紧握住的拳头。
“对付他这样的人,还用不着脏了你的手。”
赵明笙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男人紧跟着懒懒地喊了一句:“景流。”
“在!”景流应声。
“告诉他,影卫通常都是怎么对付那些不好好说话的人。”
男人语调平淡,却让人不寒而栗。
第131章
“交给我来,这个我最拿手了!”跟在宴琢身后的景流十分积极,平时在军中像鞋袜衣服破了需要缝缝补补的不都得自己来,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手艺。
此刻他已经在摩拳擦掌了,连装着针线的布袋子都掏了出来,就拿在手上上下抛耍着,只等着主上一声令下,他就立刻向大家展示一下他的针线活有多好!
居然敢对赵家小娘子如此大言不惭,他看这个家伙算是活腻了!
“你们想干什么!”李玉成害怕地后退了一步,“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们怎么敢!”
“我们如果不敢,那天子脚下恐怕就真的没人敢了。”景流嗤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
“听说过影卫吗?”
影卫?!
听到这个名字,李玉成顿时瞪大了双眼朝面前的年轻男子望去。
京城人人皆知,影卫的主人,正是珩王宴琢,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战神。李玉成虽然没有见过宴琢,可坊间那些关于战神的那些传闻,他却如雷贯耳。
想到这里李玉成顿时把嘴闭地紧紧的,半个字也不敢再叫嚣,生怕下一秒自己的嘴真的被缝了去。
怕李玉成一会儿挣扎的太厉害,影响他的发挥,景流动作麻利的将人绑了个结实。
惹人厌烦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
怕后面的场面会过于,赵明笙让孟母先回房间休息。
宴琢没有立即发话,而是将目光转向赵明笙,将选择权交给她。
嗅着身旁的冷松香,赵明笙渐渐冷静下来。
虽然她也真的很想将李玉成那张嘴缝了去,还是但是如果真这么做了,再被传到外面去,晏琢难免会落个滥用私刑的名声,不免又为那些不实的传闻平添光辉的一笔了。
想到这里,赵明笙眉头微皱,思考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晏琢知道她在顾及什么,桎梏少女手腕的手掌微松,在她皱起的眉心上轻点了两下,忍不住笑道。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重要的是你能解气。”
他知道自己在百姓中的名声并不算好,百姓们惧他、怕他,自然会偏信一些所谓的谣传。那些所谓的名声,远远比不上眼前人的解气来的重要。
温热的触感在眉心散开。
“可是我在乎。”
“明明是上阵杀敌,在他们口中却被说成杀人如麻。”
“明明是惩腐除恶,在他们口中却被说成是朝廷的走狗。”
“解气的方式还有很多,不一定非要用这一种。”
少女的声音清脆,却字字掷地有声。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少女眼神中流露出的坚定,让晏琢有些猝不及防,刚刚抚过眉心的指尖不自觉的发热发烫。
连一旁的景流都捏紧了拳头。
这些年,殿下做的这些被误会也好,不被理解也好,他们都习惯了,没想到有一天,能有人这样替他们说话。
宴琢捏住微颤的指尖,低头无奈地轻笑一声。
“好,那就用你的方法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但是不要让自己受伤。”
赵明笙想到自己之前的举动,脸上飘起红晕,她承认自己刚刚是有些冲动了。
“放心吧,不用这个。”赵明笙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拳头。
赵明笙俯下身子,拾起那株被铲断根茎的银星秋海棠,又命人去书房中寻了一本集册。她一手拿着秋海棠,一手拿着集册,踱步至李玉成面前。
“你既不认得这是什么,我原本便不打算与你追究,可你偏说这是野草……”
赵明笙晃了晃手中的书册,问道:“沈大家的秋华集你可看过?”
沈大家一生喜花,并以花令的时节为序,赵明笙手上拿的这一本,便是她以秋花为序的著作《秋华集》。
见李玉成一脸茫然的样子,赵明笙并不意外,看他那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想必也没有拜读过。
她抬手,将书册翻到图注有秋海棠的那一页,将书页面向李玉成。
“我若是口说无凭,你肯定又要说我们是合起伙来诓骗你。”她抬手,将书册翻到图注有秋海棠的那一页,将书页面向李玉成。
“现在你可看清了”
赵明笙另一只手中的海棠,无论是叶片形状,还是分枝样貌,都与图注中的无二。这下李玉成就算是想抵赖也没有办法。
“好,我承认这不是野草行了吧。”
赵明笙收起书册,冷淡道:“既然你也承认了,那便照价赔偿吧。”
一听只要照价赔偿,李玉成顿时松了口气,就算是一株秋海棠能值多少钱?比起缝他的嘴,已经算是很好了。
“要赔多少?”李玉成问。
赵明笙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
“二十两?”李玉成还没来的及高兴,就见面前的少女微微摇头。
“两千两。”赵明笙顿了顿补充道,“黄金。”
如果赵明笙没记错,当初国公府上的那盆秋海棠便是花了两千两黄金买来的。眼下的这种无论是品相还是价值只会比之更甚。
“既然毁坏了,就照价赔偿吧。”
“还是说,你想试试景流的针线活手艺?”
别看李家曾经辉煌过,如今被李玉成败得不剩多少银钱了。李玉成原本还在犹豫,听到后半句,李玉成疯狂摇头。
“我付!我付!”
李玉成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骚动。
“夫人!你怎么了夫人!”李氏身边的丫鬟手忙脚乱的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李氏。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
一想到这一株秋海棠居然要两千两黄金,李氏就嘴唇发白,呼吸都困难。李玉成平时只管花钱,哪里知道李府上早就入不敷出,哪里还拿的出这两千两,最后还不是得她这个当姑姑的来补贴,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签完这道字据你就可以离开了。”赵明笙将刚刚写好的契递给李玉成,“记得七日内将两千两黄金送来。”
“玉成不能签啊!”李氏想伸手阻拦却被狠狠推开。
“不签?难道等着我被缝针吗?不就是两千两黄金吗?难道还比不上我的性命了?”
说着便大笔一挥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便以要回去筹银子为由,飞快的逃离了这里。
被自己侄子气到的李氏,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离自己而去,爱财如命的她顿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丫鬟们只好七手八脚的先将李氏送回了侯府。
眼看没有他出手展示才艺的机会了,景流只好有些可惜的收回了装着针线的布袋。
“好了,你们也都先去忙吧。”赵明笙遣散了院中的仆人。
转眼院中就只剩下了赵明笙和宴琢二人。
“今天真的多谢你了,殿下突然来是有什么事吗?”
少女明眸皓齿,一身绿裙更衬得倩丽可人。
宴琢将少女的容貌默默记在心里,敛起黑白分明的眸子,低声道:“刚从宫里出来准备回府,顺道路过这里便来看看,并无要事。”
宴琢说的轻巧,但赵明笙知道,这里离珩王府虽然不远,但从宫中出来却恰好是一东一西,哪里是会路过的。
她悄悄弯了弯唇角,倒也没追究这个路过的真假。
“还没多谢珩王殿下为我介绍的这些工匠师傅,他们个个都是能工巧匠,干起活来又利落又规整。等过段时间院子彻底修一新了,我想设宴邀请一些亲朋好友庆贺乔迁,到时候还望殿下赏脸。”
“恐怕不行。”
没想到会被拒绝的少女一愣,敛下一双水眸,内心莫名感觉有些失落,意识到自己的思绪不对,嘴角又连忙强牵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