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父和孟母这边初来乍到,在京中也无甚朋友。赵明笙这边计划是邀请平远侯府的祖母和一些玩的好的小辈是要请的,黄悦心作为赵明笙在京中为数不多的好友,自然也是不能少的,除此之外她还真不知道该请谁了。
为了给乔迁宴增添几分人气,也想着哥哥初来京中,与书院的同窗也需交际,赵明笙便让赵清越也向崇山书院的同窗发了帖子。
乔迁宴这日。
大清早,赵父就差人将昨夜新落的一层薄雪清扫干净,至于院落枝桠上挂着的皑皑积雪和红灯笼倒也相辉映,便未扫落。
赵府门前,朱红的大门对敞着,门前虽然没有马车如龙,轿舆如织,但也停了几辆颇为气派的马车、轿撵,在这不算贵人居住的西街也算是少见。
黄富仁在外跑商,赵家的乔迁宴他虽无法到场,但是也特地备了一份厚礼让黄悦心一并送去。
送礼的队伍先行一步。十位壮汉身系红绸,抬着五大箱乔迁礼,还伴着吹吹打打的队伍,不远处还停着几辆一看就华贵非凡的马车,有贵人从车辇上下来,驻足观望,令赵府门前热闹非凡。
看着眼前热闹的场面,受赵清越邀请前来贺喜的同窗好友都傻眼了,说好的大家都是寒门学子呢?!
李敖随着三五同窗一同步下马车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比之高门大户的乔迁也不遑多让,他狐疑地挑了挑眉,心道莫不是来错地方了。在他的印象里,赵清越那小子平时衣着朴素,玉佩都不曾见他待过,怎么看也不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李敖乃堂堂三品官员独子,平时自诩身份清贵,自然不屑同寒门学子来往。今日也是架不住三五好友同邀,他这才屈驾前来参加赵家的乔迁宴。
还不等他说什么,自有那眼红的同窗在他耳边嘀咕,“别看这箱子大,说不定是来撑场面的呢,谁知道那些箱子里装的是棉花败絮还是真金实银。”
这同窗陈三思家中早年富贵过,近几年算是落魄了,自己表面光鲜便看别人也是金絮其外。
李敖嗤笑一声,并不接话。
那些个送礼的伙计,个个八尺大汉,一路扛来礼箱都一个个累的气喘如牛、头冒热汗,衣襟都湿了一圈,这礼箱中的东西实不实称一看便知,这可做不了假。
他随不与寒门学子来往,但也不屑去贬低他人。
赵清越在门口正指挥着小厮先将那些大箱子搬进院内,余光瞥见同窗的到来,便出来相迎。
“恭喜赵兄,乔迁之喜。”
“赵兄这新宅看上去很阔气啊!”
同窗回过神来,纷纷上前道喜,没客气两句,便有那不识趣的跳出来。
“哟,赵兄乔迁之喜,怎的连玉佩都舍不得戴?”陈三思混在人群中,阴阳怪气道。
赵清越愣了一下,来京中后,赵明笙倒是送过他几块玉佩,也确实不知京中有男子佩玉的风气,所以平日里并未佩戴过,没想到今日会被有心人拿出来说事。
陈三思上下打量着赵清越,像是终于被他找到了什么破绽,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道。
“怕不是连块像样的玉佩都买不起吧!”
赵清越并未跳梁小丑的一句话而动怒,他脸色不变,不卑不亢道。
“自古以美玉喻君子,君子比德于玉。古人佩玉的初衷是为了让君子行步有节,来达到自我约束的目的。清越自觉约束在心,又何必拘泥于外物?”
说罢,他撇了眼陈三思腰间的假玉,话音一转。
“况且,佩玉的价值不在于证明品德,君子如玉,不佩玉也可辉映天地;小人如砾,纵戴玉难掩尘灰本心。”
“说的好!”
赵清越话音刚落,便掌声四起。
大家都是崇山书院的弟子,皆是学识斐然之辈,其中不少也是寒门学子,家中辛辛苦苦攒下学费以供他们学习,却要受这京中风俗之迫,再花本就不多的银钱去买玉佩,赵清越这一番阔谈更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除了脸色涨成猪肝的陈三思,其他人崇拜的目光齐刷刷地向赵清越看过去。
在场的还有家中富裕些的书院子弟,知道赵清越是靠推荐信才进的书院,之前一直觉得他名不副实,现如今倒是多了几分敬佩。
就连李敖也收起了之前的不屑,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片刻后,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赵清越。
“来的匆忙,未备薄礼。”李敖语气也正式三分,“若是不嫌弃就以此玉佩为礼,祝贺赵府乔迁。”
“还有我的!这副字画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别嫌弃。”
大家纷纷送出自己的贺礼。
礼轻情意重,赵清越并不在乎礼物贵重与否。
玉佩送出去后,李敖看向没准备礼物还呆愣在一旁的陈三思,淡笑道:“方才你不是还说家中有事,急着回去吗?”
“我何时......”陈三思刚想开口辩驳,就被李敖一个眼神震慑住,悻悻道“是,我这就走了。”
说完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没了碍眼的家伙,剩下几位同窗说说笑笑,在赵清越的指引下向府内走去。
正巧此时,黄悦心也刚好步下马车。一抬眼,看见的便是,男人一身竹青长衫,在朱红大门的映衬下,更显得眉眼清隽如画。
赵清越看见黄悦心也是一愣。
寒酥时节,女子身着嫩鹅黄的交领袄子,外披一件纯白色的雪狐氅,袖口探出的指尖冻得微红。微风吹过,氅衣领口绒絮拂过微红的脸颊,仿佛周身的冰雪都融化缀进这抹鹅黄暖色里,整个人更显得清丽之色。
跨过院门来接人的赵明笙看着两人对视相愣的场景,不由得笑出声来。
“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来,原来在这儿演牛郎织女呢!”
黄悦心回过神来,耳尖霎时红透,娇羞的瞪了一眼赵明笙,嗔道:
“我奉爹爹之命,来庆祝你府上的乔迁之喜,你反而还打趣上我了。这乔迁贺礼还攥在我手里呢,当心我连人带礼打道回府。”
“不敢不敢。”赵明笙笑盈盈的回道,一边说着一边亲热的楼上黄悦心的肩膀。“昨日下了雪,今虽出了太阳,却还是有些冷的,你快随我去暖阁暖和暖和,你最喜欢的奶酥杏仁茶正咕嘟冒泡呢。”
一听有奶酥杏仁茶,黄悦心反手扣住她的腕子就往屋里走。“为了你今日这顿宴席,我可是早膳都比平时用的一些,专程给这顿留着肚子呢,光拿一个奶酥杏仁茶打发我可不行,快说说今日可还做了什么其他好吃的?这是什么味......”
话音未落,穿堂风送来阵阵烤肉的香气,恰巧应景地勾起声轻不可闻的腹鸣。
赵明笙憋笑憋得玛瑙耳坠直颤,忙将人往暖阁的方向推,生怕这个大馋丫头脚底打转,循着香味就走到后厨去了。“我今日做的那道炙全羊可是一早就腌上了,需小火炙烤足足两个时辰,这会儿还没到火候,等一会儿开席你可得多吃两口,绝对是你吃过最好吃的炙全羊。”
看黄悦心还眼巴巴的看着后厨的方向,赵明笙哭笑不得道:“放心,暖阁里我也备了不少好吃的,饿不到你。”
“好好好,那我们快去吧。”听说暖阁也有好吃的,黄悦心也不由得两眼放光,脚步也快上不少。
两人是越走越快。
被远远甩在后面的赵清越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大馋丫头,真不愧是好姐妹,说到好吃的,那是一个健步如飞。
赵明笙在整个府上都改装了地龙,冬日里烧的暖暖和和,又索性在烧地龙的锅炉旁建起一座半人高的土坑,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未足岁的羔羊,肉质细嫩,而且自带乳香,用梨木炭慢慢炙烤,在松枝慢炙的两个时辰中,松枝的香气早已一点一点的渗透到细嫩的羊肉中。
炙烤到最佳火候的全羊,在大厨精巧的刀功中,片成薄厚均匀的肉片,炙烤后的羊肉,外焦里嫩,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若是配以赵明笙精心调制的蘸料,那又是另一番滋味。磨碎的川椒混合上充分研磨的姜黄、孜然,再加上少许的胡麻,麻辣鲜香滋味尽在其中。
今日的主菜便是这道色香味俱全的炙烤全羊。
第135章
趁着还没开席,赵明笙带着黄悦心去正堂向家中长辈问安。
两人迈进正堂时,顾老太君正拉着孟母的手直夸她那些花卉照料的极好。孟氏也感念这些年顾老太君对笙丫头的照顾,表示愿意让老夫人挑上几盆极品牡丹带回府去,哄的老夫人眉开眼笑。
见了二人连忙招呼她们到跟前来相看。
顾老太君瞧见赵明笙身边着鹅黄色衣裳一脸乖巧的小丫头,一开始还觉得眼熟,在赵明笙报完名字后记起来是在灵隐寺见过一面的那个姑娘。
孟母倒是第一次见。但也听自家闺女提起过零星半点的关于这黄家小娘子和自家儿子之间的那些故事。
况且赵清越经常佩戴的那个香囊,据说就是这黄家小娘子送的,她这当母亲的岂能不知自己儿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