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别的,北狄狡诈,骑兵优异,而她们忠义军半路出家,相较于北狄,在骑射上无疑略逊北狄一筹。
可能起初交战看不出差距,但时长日久,大军逐渐往北,进入山谷,骑射必不可免。
而端倪凸显,让北狄看穿这一点,北狄特地调派最勇猛的骑兵作战,那她们只能无奈败退了。
徐碧荷咬唇思索,骑射这东西,只有下苦功夫,短时间速成不了高手,而且北狄人自幼接触马匹、弓箭,日日跟骑射打交道,融入生活中,练习的时间以及次数远远超过她们,如若比拼,这是拿自己的短处跟北狄的长处比较,不值当。
她们忠义军的骑射不行,细数梁朝骑兵,徐碧荷也只有连连叹气的份儿,不提那些人多半不愿出手相助,成长环境、天生习性不同,北狄人在马背上长大,就是比她们有优势。
徐碧荷畅想间,思及北狄人的习性,她忽然灵光一闪,既然她们梁人不善此道,那么可以向北狄旁边的西戎求助啊!
西戎同样擅长骑射,骑兵骁勇,正是对付北狄的好帮手。
徐碧荷想到办法,稍作休息,第二日黎明,天未亮,她又翻身上马,调转方向前去西戎。
连夜奔袭,徐碧荷来到关口,她划下一道衣摆,缠住手掌,握紧红缨枪,鼓足勇气引马上前。
“什么人?”士卒警觉。
“我是忠义军元帅,天子亲封晋王徐茂手下,徐碧荷,受密令出关,军情紧急,不容有失,速速放我过关。”徐碧荷向守关将士搬出晋王徐茂的名号,言罢抿紧嘴唇。
她做好策马强行闯过的打算,身体紧绷,一旦他们拒绝,她就拎枪杀过去。
士卒听完眼里露出惊诧之色,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厉喝驱赶,反而低头跟同伴小声议论,一边抬眼打量,一边说:“她是忠义军徐茂的人……”
“就是刚刚收复幽州的忠义军!”士卒们惊声,瞪大眼睛,像看什么稀奇罕见的珍宝。
“忠义军的人,放不放?”士卒犹豫。
旁边士卒纠结半天说:“放吧,忠义军夺回幽州,这么大的功绩,日后前途无量,贸然得罪不好,还是行个方便,惠人惠己。”
守关的士卒互相讨论,最后决定放徐碧荷过去,万一她真是受命出关,耽误军情,忠义军把罪责推到他们身上怎么办。
反正徐碧荷是个女子,关外环狼饲虎,即使出岔子,也不会对梁朝造成太大影响。
“通行。”
士卒话音落下,徐碧荷心弦顿松,迎着风声,策马狂奔。
徐碧荷从他们的议论声里得到一个好消息,忠义军顺利夺回幽州,这将是她谈判的好筹码。
一路顺遂,徐碧荷的运气很好,顺利通过水流找到离她距离最近的左贤王,阿戈默。
帐子里,火炉旺盛,奶茶沸腾,阿戈默觉得实在荒谬,“你说要跟我们西戎结盟,攻打北狄?”
顺序颠倒了吧,不应该是西戎、北狄结盟攻打梁国吗!
阿戈默怀疑自己眼花耳聋,出现幻觉,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梁人居然向他们传递出联合之意。
梁朝不愿见北狄、西戎任何一方独大,故意使计挑唆他们争斗,起初与北狄交好,送公主前去和亲,提拔北狄成长,使北狄不断吞没西戎地盘,双方打得头破血流,直到西戎主动退让,也学梁人送美人、物资,示意北狄共同对付土地肥美而丰饶的梁国,别在苦寒之地打个没完。
北狄人胃口被梁国养大,果断接受西戎的提议,转头攻打梁国,而西戎却没有应诺,缩在一边休养生息。
第93章
这时北狄知晓自己中计,但占领夷州的好消息令北狄无暇顾及西戎,坦然接受现实,举刀向梁国发起进攻。
他们杀了梁国和亲的公主,与其彻底撕破脸,通过战争获利,梁国节节败退令北狄血液沸腾,流水一般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未能止住他们的野心,随意吓唬两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无数物资,他们岂会收手。
北狄人清楚地认识到梁国的孱弱、怯懦,愈发放肆,膨胀,渐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北狄得到源源不断的物资,如今之强大,西戎难以匹敌,不过北狄的目光在地大物博的中原,被他蚕食成弹丸之地的西戎已不是他对手,土地又贫瘠,他看不上眼。
如今这局面,西戎根本不用掺和进去蹚浑水,坐山观虎斗,无论梁国赢还是北狄赢,对西戎而言,无所损碍,反而加入容易生出祸端。
阿戈默举起碗喝一口奶,思绪万千,不好贸然得罪梁国,又不准备答应对方请求,他长年驻扎在关外,通晓汉话,无需翻译,阿戈默旋即笑道:“徐娘子,北狄强横暴虐,西戎饱受北狄欺压折磨,不断退让才换来短暂的和平,百姓安心养牛放羊,可是先前的损伤尚未养好,这时出兵攻打北狄,能不能赢且搁置一边不说,我们眼下的太平日子是不会有了。”
徐碧荷不慌不忙道:“您也说了,北狄豪横跋扈,残虐不仁,如果不能击杀,将来祸乱中原,您觉得他还会满足于中原之地吗?等到那时候,西戎就危险了!”
阿戈默沉思半晌,徐碧荷说得有道理,但眼下他们出手的时机,北狄和梁国刚交手不久,后面还有的打,待他们双方力竭,必将眼光转向西戎,两边开价,西戎可以择优而投,而不是急匆匆就倒向梁国,好处不够多。
“这件事情太重大了,我一个人无法做主,须得传信禀告单于,请娘子等上几日。”阿戈默使出拖字诀。
眼前不是西戎出兵的最佳时机,徐碧荷知道一等就再没有音讯,但情况紧急,她等不及。
徐碧荷拔出绑在腿间的匕首,飞快刺向阿戈默,而空中气流涌动,阿戈默耳朵动了动,匕首上的白光闪过他眼睛,意识到徐碧荷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阿戈默遽然变色,抬手摔破碗,及时抽身躲避。
阿戈默迅速转身,拔出悬挂的大刀,厉声道:“徐娘子,看你是女人的份上,你现在停手,我不追究罪责,你若继续执迷不悟,休怪我手下无情。”
徐碧荷脸上肌肉一抖,“不需要左贤王留情面,今日西戎不答应借兵,那就是与我梁国为敌,与其放任西戎左右摇摆不定,养虎为患,不如我今日便铲除了这祸患!”
“既然如此,那按我们西戎的规矩来吧,今天你能打败我的话,我阿戈默二话不说,借兵给你攻打北狄,若不能,你留下一只手在这里。”阿戈默眯起眼睛,放出不善的光芒,问道:“如何,可敢跟我一战?”
徐碧荷淡然道:“不负左贤王盛意。”
本来她就做好打算,杀死阿戈默,扶立他人取代阿戈默,带领其手下士卒随她攻打北狄。
她敢豁出去,但阿戈默不敢。
阿戈默有心坐山观虎斗,两边都不得罪,忌惮她的身份,不敢对她下死手,死一个无名小卒无所谓,但到关键时刻,小卒也有关键作用。
他害怕以后梁国拿此事当作借口,跟西戎谈判,这样西戎旁观看戏的优势就没有了。
有所忌惮,应对不怕死的狂徒,交手前胜负即定。
二人出帐子,徐碧荷让所有人前来围观,说清出赌约内容,免得阿戈默赖账。
阿戈默嗤笑,徐碧荷站在他跟前,就像小鸡崽,拎他们西戎的刀都费劲,他哪会打不过徐碧荷。
徐碧荷身形单薄的印象刻在阿戈默脑中,他自信握刀,让徐碧荷任意自选趁手的武器,徐碧荷去取她的红缨枪,细细长长的杆子,看着没什么分量。
阿戈默扯动嘴角,轻蔑道:“娘子,我可不是梁人,别怪我不怜香惜玉。”
徐碧荷目露凶光,冷声道:“废话少说,开始吧。”
话音甫落,徐碧荷凝神冲出去,抬枪朝阿戈默右胸刺去,阿戈默侧身欲躲,而徐碧荷却是装模作样,虚晃一枪,实际改换方向,尖端扎向阿戈默心口。
锵一声,阿戈默挥刀砍歪凶猛咆哮的红缨枪,刀身嗡鸣,微微颤动,握在手里有些麻。
阿戈默大吃一惊,徐碧荷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不容小觑,他紧忙收敛心中轻视,压低浓黑眉毛,郑重地盯紧徐碧荷出手招式。
徐碧荷毫不畏惧阿戈默,主动出击,掌控猛烈攻势,接连不断地招呼在阿戈默身上,周围旁观的西戎士卒们高声呼喊激励阿戈默。
一刻钟过去,阿戈默摸清徐碧荷耍枪的路数,适应节奏,他准备继续拖延一会儿,徐碧荷出招很急,用力过猛,起初确是占据上风,不过时间一久,劣势就显现出来,大量体力流失,很容易稳不住。
阿戈默慢悠悠地化解徐碧荷每一枪,注意保存体力,只待对方体力透支,他抓紧漏洞将其一击制服。
日头缓缓移动,汗珠从徐碧荷发间飞溅而出,徐碧荷脸色烧红,但她手里的枪却是极稳,甚至阿戈默感觉有些邪门,她的出招更加迅疾、猛烈,已经完全不给他反击的时间和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