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宋延芳,游戏宣传最火热的主线人物,给他的设定是谋臣良相,据说得到宋延芳,推主线易如反掌,登基称帝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但问题是……他太难攻略了!
之前徐茂几次招揽,各种威逼利诱打感情牌,用尽十八般武艺,他就是不上道。
给他金银财宝,他出身好,不缺。
跟他讲治国平天下,他不吃大饼。
甚至强行抓过来,严刑拷打,他直到被打死都梗着脖子没屈服。
徐茂破大防,对宋延芳真是又爱又恨。
鉴于宋延芳太抬不识抬举,不能为己所用的谋臣良相,留着也是祸害无穷,基本上在他一登场,她就派人把他做掉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徐茂差点肌肉记忆,手起刀落,结束笼络宋延芳的主线任务。
幸而她离宋延芳还有几步距离,理智及时占据上风,徐茂控制住了自己。
这一局,她对打天下没兴趣,宋延芳是死是活,影响不大,没必要多此一举。
徐茂不懂宋延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怀宁,按理说,这个时间点,他不满奸臣当道,官场倾轧,愤然辞官,应该在回乡路上,怎么跑这里来了?
有问题。
徐茂提高警惕。
目光从宋延芳身上扫过,一个好主意浮现心头。
宋延芳恩怨分明,遵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原则,记仇极了。
有次发生意外,她没成功嘎掉他,叫他跑了,最后宋延芳追着她的军队打,那是她最惨的一局。
徐茂微挑眉毛,平和地走进去。
“宋郎君。”徐茂不咸不淡地叫一声,兀自在他面前坐下,姿态傲慢,没寒暄,直进主题,问道:“宋郎君是哪里人士,师从何处,读过哪些书?”
宋延芳天资聪颖,生活优渥,一路顺风顺水,没有吃过苦头,这会儿恃才傲物,骨子里清高着呢,最受不了被慢待。
如她所想,宋延芳不知她为何神色瞬变,前一刻还欢欣雀跃,见到他以后立刻端起倨傲的架子,他略显疑惑,眉峰微微聚拢。
宋延芳默了默,回答道:“某乃钱塘人,家父曾请学究指导学业,至于书本……仅仅略读一两册而已。”
他面上露出苦恼之色,似乎真的没读过几本书。
徐茂心生戏弄之意,故意说:“我手底下士卒多为女子,又是贫苦出身,大字不识,我是为她们聘请先生,不知郎君可愿?”
学而优则仕,读书人以修身治国平天下为己任,不是落魄到极点,他们不愿给女子做家教的。
宋延芳心高气傲,哪肯屈尊教女子读书。
她在招募令里没说清教授对象,徐茂以为宋延芳误解,索性将错就错。
谁知宋延芳眼前一亮,“自是愿意,能为徐娘子效力,某求之不得。”
徐茂预想他扭头就走的场景没出现,本想顺着他的话拒绝,哪想到宋延芳跟坏掉似的,一口答应。
他是回乡路上被打劫了,还是欠下高利贷被迫的,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徐茂错愕,怔怔地盯着他看。
宋延芳摸摸自己的脸,不解道:“可是哪里不妥?”
徐茂恍恍惚惚地摇头,从深深的惊诧和震撼中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狠狠咬牙,硬着头皮大胆问道:“你……你有才艺傍身吗?”
“我需要的人,不止是教导士卒读书认字的先生,我们会举办联欢晚会,放松心情,授课先生必须在这个特定的日子向所有人展示才艺,如此,才能深入民众之中,和大家打成一片。”
老师也要多才多艺,这很合理吧。
不信了,劝退不掉他!
这回,终于轮到宋延芳睁大双眼,流露出惊愕的情绪了。
第15章
其他条件,宋延芳都可以接受,只是最后一条,让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行那戏子逗乐之举,着实有些侮辱人了。
宋延芳微恼,对徐茂的好感消散,若非从传言里听得她为民所做之事,个性仁义果敢,他必定拂袖而去。
不久前,他看不惯官场捧高踩低、党同伐异的做派,官员处处明争暗斗,拉帮结派,无人真正沉下心做事,而皇帝昏聩,挥霍无度,恐怕气数将尽,于是毅然辞官返回家乡,预备另寻明主。
回乡半途,流民遍野,然而在朝京官全然不知,宋延芳心道不妙,愈发坚定自己所想,江山易主近在眼前。
这时,怀宁起义,领袖为一女子,似有神通,率领当地百姓斩杀县令,强闯官仓,放粮赈济。
事成以后,她没有大肆铺张,反而给百姓分粮,威逼富商搭棚施粥,周边流民全往怀宁涌去。
宋延芳当时好奇,赶至怀宁确认实情,如若可以,他愿投效徐茂尝试一二,做出一点成绩再转投其他门下。
他在路上深思熟虑过,自己没有资历,此时投名做宾客,人家未必看得上他,多半不会重用。
而徐茂不同,临时举义,手底下多为贫苦百姓,能用人才屈指可数,前途广阔,正适合他施展身手,日后改投,这段经历便是彰显才能的实证。
本来宋延芳以为徐茂求贤若渴,接受他,让他帮忙出谋划策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然而万万没想到,人人称颂的徐娘子竟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
徐茂行事作风异乎寻常,宋延芳不免心生疑窦,各种猜想闪过。
或许是根本看不上他,成心刁难。
想到这个可能,宋延芳心底的火噌地往上冒,他这人,天生反骨,既然徐茂没有看中他,那他偏要试上一试。
宋延芳沉吟少时,艰难扯动嘴唇:“不才,学过几年琴笛,仅能拨弄琴弦,吹粗陋简单的韵律,倘若不嫌,我便登台献丑了。”
没等到宋延芳拒绝,反倒是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吃了秤砣,打定主意要投靠她,徐茂瞳孔地震,顿时慌了。
压力来到徐茂这边。
徐茂委婉劝道:“郎君可想清楚,谨慎决定。郎君若是身处困顿,也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宋延芳毫不犹豫地摇头,眼神坚定。
徐茂无奈,搜肠刮肚一番,又提出苛刻的条件:“必须跟士卒们同吃同住,而且暂时人手不够,能者多劳,郎君还要兼任劈柴做饭,关心照顾士卒的生活。”
“本应如此。”
“上午和士卒们一起训练,下午授课,傍晚围篝火,给大家表演才艺……”
“可以接受。”
出bug了吧,无论她说什么,宋延芳都全盘答应,像块牛皮糖,甩也甩不掉,简直魔幻至极,这显得前几局里对宋延芳又打又杀的她很呆。
徐茂头疼,想了想说:“这样,我也不知郎君底细,暂且作为试用,十几天后,士卒们将有一场测验,分为文试和武试,你要通过武试,并且士卒文试通过人数须得达到十之八,否则试用期不合格,请郎君另谋出路。”
百分之八十的通过率,基本不可能,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条件加一起,能把怀宁一半以上的读书人劝退了。
徐茂给出的限制条件严苛,非凡人可以接受,但宋延芳不同,他开蒙读书,中第做官,一路顺风顺水,很少遭受挫折。
老师曾评判,他唯一的不足正是过于顺利,其诗作匠气有余而灵动不足,每逢春秋时节作文,满篇无病呻吟之词。
这下可好,一听就充满挑战。
宋延芳双眼放光,笃信自己来对了。
宋延芳终止返乡行程,被徐茂带到士卒们面前,满怀激动地……站军姿!
汗淋淋一天,腿脚不可弯曲,酸疼的腰背折磨着宋延芳心神,相同的痛苦使他迅速和其他人亲密起来。
夜晚宋延芳困得眼皮沉重,迷迷糊糊间,他不禁幸福地感叹:“原来这就是痛苦的滋味,真好。”
宋延芳陷入梦乡,满脸甜蜜。
*
军姿站够了,开始练习齐步走。
按照计划,上午训练,增加齐步走和跑操项目,下午由宋延芳授课开蒙,完成作业。
为证实她不是开玩笑,徐茂宣布给宋延芳召开欢迎仪式,让他准备几个节目,晚上表演。
徐蘅听到时还以为她听错了,哪有设宴欢迎宾客,却让宾客自己上台卖艺的,何况宋延芳还是个读书人。
士可杀不可辱,别明天就看到宋延芳的尸首高悬在房梁上。
刚来一两天就吊死,传出去不好听,那些闲得无事的文笔墨客又要口诛笔伐了,起码多等几日。
“阿姐,确定是宋先生吗?”徐蘅犹豫一下,开口询问。
徐茂利落地点头,“是他没错,大家又是训练,又是念书的,已经很累了,应该好好休息,放松身心,宋延芳精力充沛,让他表演最为适宜。”
徐蘅眼皮微跳,认真思索何处偏僻无人,待宋延芳自缢,她去将尸首搬走,藏上几日,对外传言妖物作祟,这样或能掩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