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训练的照常训练,识记病症的识记病症,认字的认字,一片和谐。
前期,三分理论,七分实践,徐茂把最基础的知识教给她们,剩下的就是练,反复练习。
徐茂早早盘算好日子,每天盯进度,火箭班士卒有模有样些许,她就下令拔营继续前行。
“希望开春后不久能赶到京都吧。”徐茂往手心哈气,搓搓手,年前她是不指望了,只要路上没意外,春日里倒有可能。
说意外,意外它就来了。
徐茂吐出去的热气没散干净,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不知道出什么事。
“来场暴风雨,快淋死我!”徐茂轻快跳跃而起,眉眼间写满高兴。
她暗自猜想哪里引发冲突矛盾,火箭班,医务班,还是私人恩怨?
徐茂替换掉脸上看热闹的表情,正色走出去,面容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线,神情严肃,沉声问道:“什么事?”
吴洪英穿过人群,快步走到徐茂身边,禀告道:“元帅,外面了好多人,有说是受天神教欺骗,请元帅给他们主持公道,也有自称京都那边逃出来的难民,预备南下投亲,听闻元帅威名,想要求元帅护送她们去南边。”
“元帅,我看过了,那些难民大多是没有自保之力的老弱妇孺,单独行走不安全,极易被匪盗盯上,听口音,确是长安来的。”吴洪英眉头压低,语速飞快,生怕外面生出变乱,急忙将了解到的消息告知徐茂。
徐茂讶异抬眼,“天神教……找我主持公道?”
吴洪英解释说:“许是咱们发出去的那些状纸,百姓信以为真,惊惶之下,实在走投无路,听闻元帅要进京平乱,是可以直接面见天子的人物,这才起了心思,欲求元帅帮他们送状纸。”
徐茂叹息,“天子出逃,皇帝跑去南地,而我朝向京都,一南一北,他们求不到我身上啊。”
“元帅平乱立功,圣上定要奖赏,到时候天子车架归都,状纸即可递上。”
急病乱投医。
徐茂犹豫片刻,“状纸收下,请他们放心,天神教活不长久的,有机会,我会将状纸送到皇帝案前。”
皇帝管是绝不会管的,不过天神教早晚要倒台。
“外面那些妇孺呢?你说长安口音,那她们知晓长安城内情况如何了?”徐茂追问。
吴洪英一拍脑袋,当时人多,七嘴八舌,听不清楚,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关节。
“元帅,属下这就去询问。”吴洪英抬脚疾步,转身就走几步。
徐茂跟上她,“算了,我亲自去看一眼吧,毕竟是逃出来的难民,路上危机重重,她们一路跑过来,惊慌失措,挺不容易的,命炊事班准备好饭食和水,好生招待她们。”
意外事件,还是自己亲眼看一看为好,不要错过重要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徐茂右眼皮忽然又不停跳动,她心里打鼓,有些没底,猜测可能要出事情,脚底步子不断加快。
“元帅,这边。”吴洪英转手请徐茂走前面,做足气派的威势。
第83章
徐茂跟着吴洪英出去,入眼即是遍地的难民,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脏污,手脚黢黑,眼里盛满哀求。
“元帅来了!”
瘦弱的难民眼前一亮,欢欣地调转视线,目光聚集在徐茂身上,急忙爬起身,一齐涌到徐茂面前,若非士卒拦着不许近身,徐茂的衣角要被她们扯破。
“请元帅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人群里发出一道呼声,其余人跟着附和,跪倒一片,对着徐茂又磕又拜。
她们磕头之时,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凸显出来,徐茂投去视线,登时看清,此女虽穿男装,但一眼认出是女子,衣服干净整洁,头发也好端端扎紧,脸上灰尘遮挡不住秀美容貌。
那女子眼瞳微震,露出惊诧神情,周边人跪下磕头的时候,她慢半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慌慌张张地屈腿下跪,面容浮现难堪之色,动作也生疏,极不熟练,透着股别扭的感觉。
徐茂与她探究的目光相撞,她急匆匆低头,脖子、耳朵肉眼可见变红。
这个人太奇怪了,明显不对劲。
说是细作,她掩藏身份的功夫不到家,漏洞百出,若说不是细作,此人表现异常,明显不是普通难民。
徐茂收回审视的目光,转眼看向其他百姓,询问道:“你们全是从长安逃出来的?”
距离徐茂最近的女子磕头答道:“回元帅的话,民妇是长安周边县城人,各路叛军杀进京都,但凡他们经过,必是践踏民田,烧杀抢掠,将民妇家中粮食扫荡一空,还杀人取乐,笑看惊叫声,最后举了火把点燃屋子,挥鞭而走,民妇命大,死里逃生,可母亲、父亲、郎君和孩儿皆葬身火场,民妇走投无路,只得沿路乞讨为生,欲南下寻亲,另做打算,幸而在这里遇到元帅啊!”
她说着说着,崩溃大哭,泪水涟涟。
徐茂心头一震,各路叛军背景不同,走的路数不同,有专门依靠烧杀抢掠维持军队发展的,也有首领纵容,对手下士卒约束不严祸害百姓的。
眼光长远、治下清明的队伍知晓长安是乱斗场,皇帝逃去南边,此时进京并非好时机,不如按兵不动,等长安城内打完再坐收渔利。
这样就造成军纪严明有前途的队伍龟缩在自己的地盘一动不动,暗暗窥视长安动向,而劫掠发家、目光短浅的队伍莽撞杀进长安,虎口夺肉。
后者全不在乎未来如何,只管眼前利益,没粮食就抢,没士卒就抓,反正进京就是赌命,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哪里有心情顾念别人。
这女子说完,其他人也纷纷流泪,接连不断地诉说自己的遭遇,有长安城内逃出来的,也有附近县城的,北地逃灾的。
徐茂大概了解清楚,抬起脸,指了指人群里尤为特殊的那个女子,问道:“你呢,你是哪里人?”
徐茂所指之人正是潜藏在难民中间的李玉华,当朝公主。
李玉华万万没想到徐茂居然是女子,当徐茂走出来时,她眼珠子几乎脱眶而出,惊吓不已。
她所担心忧虑的事情完全是场笑话,根本不用担心徐茂会见色起意,纠结是否说出公主身份以震慑徐茂。
茂,开枝散叶,谁承想开散的,竟是她自己的枝叶,难怪招募诸多娘子军,一切都有答案了。
李玉华明白徐茂多募女子的原因,也惊讶她父皇封徐茂为王,派她进京平乱。
从那张军报所写内容看,徐茂野心勃勃,根本没有效忠皇室之意,而她却又遵从诏令进京,头脑发昏般,赶赴长安蹚浑水,叫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诸多疑问萦绕心头,李玉华对徐茂充满好奇,藏在人堆里默默观察。
不料徐茂如此敏锐,一下就察觉并捉住她的视线,李玉华心口噗噗直跳,手心冒汗,紧忙埋首伏下身,期望徐茂移开目光,别注意到她。
可惜上天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徐茂还是问到了她。
场面寂静,李玉华小心翼翼抬起头,那只手明晃晃指向自己,目光锐利,带着几分探究,好似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李玉华顿时吓得冷汗直流,一颗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去。
她不适地低了低头,开口答道:“民女居于长安,节度使杀进城,城中混乱不堪,家人朋友大都跑散了,只剩民女与妹妹相依为命。”
红韵点头说:“不错,我跟姐姐是从长安城里逃出来的。”
“叫什么名字?”
李玉华惊疑,眼瞳一缩,以为徐茂察觉她身份有异,紧张地攥进衣袖,揉成一团,轻咬嘴唇说:“元帅,民女唤作……邓绿华,妹妹邓红韵。”
邓是她母亲惠妃的姓氏,用来遮掩再合适不过,又怕徐茂有门路,知晓宝昌公主的名字,连名字也不敢全露,临时改掉玉字,配合红韵,化名邓绿华。
徐茂调动系统数据查询,长安城里叫邓绿华的女孩儿一连串,没有匹配成功,查不出她们来路。
这姑娘穿得不错,看手,不像劳作过的样子,反而她妹妹抱着长条条的包袱,虎口有茧,应是习武之人。
暗的不行,徐茂决定打明牌。
徐茂移开视线,对所有人说:“圣上诏令在身,我需前往京都平定祸乱,恐怕无法亲自护送你们南行,只能派遣一支小队跟随。”
“正好军中缺少人手,若有愿意加入忠义军的,我们敞开大门欢迎,其余坚持去南地寻亲的,吃完饭便跟着我的小队出发吧。”
人群一下嗡声作响,讨论去留。
能留下自然最好不过,忠义军士卒吃好喝好,不用挨饿,还能读书,简直跟仙境传说似的。
辛辛苦苦走去寻亲,寄人篱下倒还好说,万一人家觉得她们拖累,不肯认亲,那时真是天下之大,无地容身,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茂直勾勾盯着邓氏姐妹,走到她们身边,拉着二人走到一边,笑盈盈问道:“娘子,你们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