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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婚嫁手册_香草芋圆【完结】(136)

  阮惜罗早忘了吃饭。

  一双乌圆的大眼睛吃惊地看看主家,再疑惑地看看贵客。

  两人闲谈口气怎地如此熟稔?

  不像初相识的情人,倒像是认识多年的旧识。

  那玉牌可是凌家带出来的前夫聘礼!两人却毫无芥蒂地说笑谈起……

  说起来,贵客开口嗓音平缓清冽如山泉,无论口吻还是声线,越听越像……被主家扔在京城的前夫!!

  耳边哗啦一声大响,惜罗手里的碗筷全翻倒,半碗汤泼去食案上,她惊得头晕目眩,本能地站起身。

  章晗玉早有准备,淡定地收拾食案,哄惜罗坐下,起身拿来一副新碗筷。

  “没吃饱罢?继续用饭。”

  惜罗麻木地趴在食案上,死活不抬头了。

  主家和贵客还在继续用饭,你一言我一语的。

  “你也不问我为什么把前夫家的聘礼带走?”

  “为何?”

  “别多想,当然不是为了怀念。主要这玉牌成色好。上好的值钱家当,万一路上手头紧,可以当个三五百两银救急。”

  “甚好。”

  主家噗嗤笑了。

  “好什么好。亡母遗留的玉牌聘礼被当了换钱,你不气?”

  贵客一边用汤,淡然道:“爱慕在心,不在玉牌。危机关头可以用来救急,甚好。”

  惜罗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位幕篱贵客,他,他分明就是凌凤池本人啊!!

  “我吃好了。”惜罗再好的胃口也吃不下了,把碗一推,匆匆起身往外走。

  迎面一个魁梧黑斗篷往院门方向走进,两边一个进一个出,正好卡在窄门边,那汉子脚步一停,惜罗混乱之中却未察觉,迎头撞上。

  “哎哟!”惜罗被撞得仰倒在地,高挺的鼻梁几乎撞断,泪汪汪地捂着鼻梁坐在地上,怒目而视:

  “走路不长眼睛的憨货!在别人家里做客还——”

  那斗篷大汉的幕篱也被撞得摇晃不休。

  从惜罗坐倒的角度仰视,正好从飞起的黑布幕篱下窥见壮汉的半截面庞……

  惜罗:!!

  壮汉:??!!

  魁梧汉子慌忙去捂幕篱,哪里来得及?阮惜罗连鼻梁的疼都惊忘了,抬手指那壮汉:

  “你……你……凌长泰!!”

  第93章

  厨房小院划出一条无形界限,两边剑拔弩张,泾渭分明。

  阮惊春独自蹲一边;八名凌家护卫除去斗篷幕篱,一声不吭地蹲另一边。

  大眼瞪小眼。

  阮惊春护着身后堆积如小山的柴火,冷冷道:“不许动我家柴火!要烧水,去山头上自己砍木!”

  凌长泰怒道:“这堆柴火是我们送来的!”

  阮惊春:“送进章家门,就是章家的!”

  “都让开。”阮惜罗捧着食盘走出厨房,目不斜视走过一群饥肠辘辘的大汉。

  凌长泰拽着脖子看厨房里,灶台空荡荡的,锅勺都洗刷过了。

  再伸长脖子打量食盘,六盘精致小菜,却只有一只饭碗,一双筷子。

  他忍气道:“阮惜罗,你不肯给我们做饭食也就罢了,你总得替阿郎再做一份。”

  阮惜罗的白眼翻去天上:“谁管主家前夫用饭?厨房里不缺食材,自己做去!”

  秋风卷起落叶,飘飘荡荡刮过中庭。山院主人自住的主屋里传来饭香。

  章晗玉坐去食案,面前摆放四碟热菜,两碟冷盘,都是她爱吃的。孤零零的一双筷,一只碗……

  她举筷夹一块酢鱼,冲窗边晃了晃:“我先吃了?”

  靠窗的书案后,凌凤池“唔”了声,翻过一篇卷宗。

  年代久远的卷宗边角泛黄,在书案上摊开三四卷。案角还压着七八卷未打开的卷宗。

  这些都是快马从京城大理寺调阅来的旧卷宗。鸳鸯大盗相关几宗命案的记录,都在此处了。

  早晨起身之后,凌凤池开始逐字逐句地审阅卷宗,翻查字里行间的线索,略过主审官员的落笔倾向,试图还原当年真相。

  章晗玉走去门边,冲惜罗的背影笑喊一声:“再送一副碗筷来。家里不缺贵客一口吃食。”

  惜罗噘着嘴走了。

  章晗玉边吃边打量窗边凝神阅卷的身影。

  人瞧着倒似用心,时不时地提笔圈出两行,又在洋洋万言的卷宗记录之间反复查阅比对。

  打量的眼神太明显,窗边的人很快便察觉。

  “既是家人,自当用心。“凌凤池提笔圈出一段记录,平缓地道:“如果换做六郎涉案,我也会调阅卷宗比对核查,尽力摈除主审官员的偏向,还原事实,给个公正处置。”

  阮惊春案发时年仅十五岁。年纪,自小遭受经历,是否自卫而行凶,是否为他人复仇,死者有罪否,这些都可作为酌情减罪的依据。

  第二副碗筷迟迟未送来,章晗玉端着碗站在书案边看了片刻,回去食案夹起一块山笋,递去凌凤池面前晃了晃。

  “你爱的笋。吃不吃?”

  凌凤池不在意用她的筷子,张嘴吃了。

  章晗玉回身又夹一筷笋,边投喂边道:“吃饱了好干活。你可别觉得我在贿赂你。”

  凌凤池的目光并未离开卷宗。

  “两块笋贿赂不了我。调阅卷宗只求尽量公允处置。阮惊春年纪幼小、又被死者摧残数年而侥幸存活,死者害死的少年数量众多。之前判劫杀,罪名显然过重。可以考虑以自卫伤人的条例减罪,从轻处置。”

  章晗玉“嗯”了声。

  阮氏姐弟所求的,也就是个公允二字。

  投喂了三四块笋,两块肉,再要喂时,凌凤池不吃了。

  他喝了口清茶,反手抱住面前晃来晃去的细腰,把人抱坐在膝上,筷子搁去书案。

  阮惜罗送一双筷子一碗饭进屋时,进门的景象又吓她一跳。

  窗边坐着拥吻的两人都没有察觉屋里多出第三个人,偶尔泄露的鼻音显出缠绵旖旎的意味。

  阮惜罗蹑手蹑脚地贴着墙走,把筷子和碗搁去食案上,屏息静气出门去。

  边走心里边嘀咕,难道主家真的要二嫁?

  才合离,又嫁前夫?

  主家现在不得空,回头再问主家去……

  窗边拥吻的人影终于分开。

  章晗玉抿了口茶,遮盖住唇边湿漉漉的水光,问面前重新审阅起卷宗的正经人,“刚才惜罗进屋又出屋,没看见?”

  凌凤池边查阅边道,“看见了。”

  “看见你还不松开?”

  “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章晗玉啼笑皆非,“现在家里人都知道你不正经了。饭送来了,吃饭。”

  书案角压着的,除了七八卷旧案卷宗,还有京城随卷宗送来的一封急报。

  凌凤池边用饭边提起这封急报。

  “二叔父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我们的事,自作主张,给朝廷上了一封奏表,请求两家合离,凌氏放妻。”

  来自凌氏的奏表在姚相手里压了五六日,压不住了,姚相急信催他回京。

  “最近便要启程。”凌凤池道:“晗玉,随我回去可好?”

  章晗玉装作头回听说奏表这件事……

  “哦。”她咬着筷尖道:“竟有此事,令人吃惊啊。让我想想。”

  两人用完午食,又用完晚食,直到天色全黑,凌凤池离开主屋回松涛院,临去前停步深深回望一眼。

  章晗玉装作没看到,依旧没有正面回复。

  要不要回京这件事后果深远。

  章晗玉本以为两人少不得一番拉扯,才转向温情脉脉的一段关系说不定又要闹得撕破脸……

  没想到,隔天大清早,凌二叔居然亲自登山拜访,砰砰砰地敲响章家山院大门。

  这可稀罕的很。

  城中郡守府距离张家山院远得很,还得爬山。凌二叔喘得不轻,显然有急事。

  章晗玉客客气气把客人请进门来。

  还未落座,凌二叔劈头就问,“张玉,山脚贵客最近都暂住在你家?”

  章晗玉示意凌二叔自己看。

  贵客今日穿了身苍青色麒麟纹的交领锦袍,腰间挂一对龙凤玉珏,在凌长泰佩刀护卫下,正踏入院门来。

  凌二叔眼角抽了抽。

  他这大侄儿不仅强住进张玉家宅,把人软禁监管,连形貌都不加掩饰,显然把张玉当做阶下之囚了!

  张玉对凌氏有恩情,他好歹得再试一试,能把人保下最好!

  好在最近被他缉捕到一名逃窜来巴蜀的阉党要犯,献给大侄儿,若能换回张玉的自由身,足可缓解他心中愧疚。

  凌二叔还在沉吟着,该如何婉转开口,保下张玉……

  凌凤池却已走近过来,在庭院的秋阳下端正长揖。

  “二叔父今日登门,可是为张玉求情而来?”

  凌二叔眼皮子又是一跳。他还未开口,大侄儿居然直接挑明了。

  长嗟乎!只怕保不住张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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