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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婚嫁手册_香草芋圆【完结】(64)

  他嚼着满嘴竹叶子冷笑:“京城确实乱起来了,各路人马都在浑水摸鱼。昨日大理寺才定下重点查北卫军,你猜怎么着,北卫军四个领兵郎将,半夜就死了一个!”

  凌凤池面前放着大理寺急报。

  半夜被杀的北卫军郎将,名叫曲雄。出身不高,为人沉默寡言,并不起眼。

  “死在城南槐花巷子,安置外室的一处外宅……”

  凌凤池思忖着道,“这等隐私事,非身边亲近人不会知晓。曲雄身边的熟人犯案?”

  “很有可能。”叶宣筳也赞同,“大理寺正在排查曲雄身边的亲朋同僚。”

  行凶的手段干脆利落,一刀割下首级,血都没溅出多少。

  槐花巷子的外室供称,半夜没有任何响动,她毫无察觉,直到清晨睡醒才发现枕边人身首分离,几乎吓疯了。

  “昨日才定下查北卫军,半夜就死了个郎将。时机也太巧。杀人的动作也狠辣,像做惯的老手。”

  叶宣筳的思路倾向于:行刺案真正的背后主谋,杀人以灭口。

  “行刺案和曲雄无关的话,为什么会被灭口?”

  叶宣筳拍案而起:

  “所以这曲雄,果然和当街行刺案有关!他说不定就是阉党在军中暗埋的棋子!”

  凌凤池一颔首,道:“倒查曲雄。”

  紧急公务说完,叶宣筳还不走。

  面前添了第二杯茶,嘴里嚼着新鲜竹叶,他心浮气躁地问:

  “外贼好查,家贼难防。你家里新娶那位,有什么反常异状?可别把你给害了。查收了屋里所有刀具没有?”

  凌凤池啜了口温茶,道:“不必。”

  叶宣筳冷笑:“确实。她杀人不动刀,动嘴皮子——”

  凌万安敲门进来,送一摞白纸给主人,低头出去。

  凌凤池边喝茶边翻阅。

  就在他书房会客的这半个时辰,婚院有新动向。

  章晗玉召来了阮惜罗。

  两人关门闭户,在屋里密谈。

  凌万安尽职尽责地把密谈内容录于纸上。

  【主母道:腰酸疼得厉害。惜罗,替我备些滋养补阴的羹汤,每日送进来一次。】

  【惜罗惊问:好好地,怎会腰疼?】

  【主母道:滋养补阴,听不明白吗?这婚院又不止我一个住。他夜夜来我这处。】

  【惜罗在此骂了阿郎数十句,遂不录】

  【二人商定羹汤,聊起众多无用闲话,诸如女子服饰配色,衣裳尺寸,饮食口味等等。惜罗回厨房】

  ……

  凌凤池把纸张反折,收入袖中。

  对还在冷言冷语揣测的叶宣筳道:“我亲自看她。晗玉在家中很乖。”

  叶宣筳:……?

  乖?

  把只狐狸关在家里,当猫儿养了?

  叶宣筳心火腾腾地往上冒,竹叶茶也消不去。

  把茶杯砰地一放,公事公办道:“马匡供证,凌夫人有谋害散骑常侍凌春潇的嫌疑。劳烦凌相,把人请来问询罢。”

  章晗玉被请来了书房。

  一问三不知。

  “是么?”

  “竟有此事?”

  “不记得了。”

  ……

  对着空白一片的录供书,青筋突突直跳的叶宣筳,她最后不紧不慢地道:

  “空口白牙,指认我谋害小六郎?我可没做过。但马匡和我有多年恩怨,他竟为那点私仇诬告于我,我忍不了。”

  哗啦啦供了一堆马匡经手的脏事。

  录供书写下整卷。

  签字画押时,叶宣筳没忍住,刺了一句,“马匡和你同为阉党,你们之间竟然也有私仇恩怨。你怎么处处得罪人?”

  章晗玉轻轻地鼓了下掌。

  “说得好。是啊,我怎么处处得罪人呢。”

  她噙着笑反问:”敢问叶少卿,我对你做了什么,你这般恨我?”

  叶宣筳一怔,收拢供状的动作停下。

  他竟然被问住了。

  说起来,章晗玉还真没对他做什么恶事。

  无非冷嘲热讽几句,朝堂公务使点绊子。

  在官场这点算什么?就连他自己的大理寺同僚有时也会对他使绊子。

  他为什么对她如此痛恨,以至于听到这个名字就心浮气躁,难以自控

  章晗玉淡定喝了口茶:“口供录完了,和叶少卿待在同个屋檐下气闷。你走还是我走?”

  叶宣筳抓着供状起身就走。

  砰地关门出去。

  “哎……”章晗玉揉了揉耳朵,转过头来,对屋里唯一剩下的人无辜道:“他真的恨我。”

  凌凤池平心静气地啜口茶。

  “何必故意激他?激怒了他,于你并无好处。”

  章晗玉似笑非笑,手指尖在桌案上转着茶杯。

  谁说没好处?有意思啊。

  婚院里休养的日子平静如水。舒坦归舒坦,无聊了点。找点乐子还不成?

  她这边心思不正,凌凤池那边看一眼便猜出七分,警告道:“下次再犯,叶宣筳不再与你直接见面。按照寻常内宅做法,男女分坐,由仆妇传书。”

  章晗玉:“嗤。”

  凌凤池警告一句便足够,重新埋首案牍公文之中,不抬头地道了句:“身上哪里不舒服?若疲累的话,回去歇着。”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身上疲累怎么来的?章晗玉起身便走。

  走两步腰酸背疼,她站定在窗边,吸着气揉了揉腰。

  沿着后腰揉搓几下……也不知按着哪处,更酸了。

  身后沙沙的纸声响停下了。

  书写公文的人留意到她的动静,开口问:“疼得厉害?”

  她不怎么想搭理,轻轻吸着气,反手按揉后腰的时候……

  人正好站在窗边,视野对着庭院,一眼瞧见显眼的绯红官袍又绕进门来。

  阴魂不散的叶宣筳居然回来了!

  瞧着心事重重的模样,直奔书房。

  哎?这可有意思了。

  叶宣筳,凌党第一爪牙,凌凤池的多年同窗好友,对自己极度痛恨。

  如果撞见生平最好的挚友,在给他生平最痛恨的阉党对手温情脉脉地揉腰的场面……

  气得会吐血罢。

  她本来站在窗边揉腰,突然哼唧一声,人就趴下了。

  动静不小,书案后坐的人果然停笔注视过来。

  不止人趴在窗棂边,她还主动地侧了下身,指着后腰酸疼的部位,带些撒娇语气说:“这里疼……”

  身后传来木椅挪动的声响。

  被她勾了一下,原本在书案后坐着的人果然起身走近窗前,温热的手掌替她按揉后腰。

  带薄茧的指腹缓缓抚过喊疼的部位,压了压,

  “这里?”

  章晗玉肯定地嗯了声,“疼。”

  凌凤池低头凝视着弧度优美的后背,呼吸深重三分。

  被两层单衣覆盖住的雪背腰肢上,隐藏着她本人也不知道的两个小小的腰窝。

  喊疼的部位,便是其中一个浅腰窝。

  昨夜她坐在身上时,被他发力按住,按出了淤青。

  章晗玉眯着眼趴在窗边,眼角余光探见绯红官袍越来越近,叶宣筳仿佛心事重重,低着头往前猛走,直走到书房近前才发现屋里情况不对,脚下一个急停。

  章晗玉没忍住,嘴角边露出小小的狡狯梨涡。

  暗想,凌党第一爪牙,回家吐血去……

  后腰揉捏的动作忽地停住了。

  她原本趴在窗边享受后腰揉捏,被直接抱起转了半个圈,人坐在窗棂边,后背靠去墙上。

  “………”

  唇边的微笑还没褪尽,震惊的神色从她眼睛里溢出来。这里是堆满公务奏章的书房!凌凤池你……

  凌凤池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腰,一只手压着震惊而微微张开的红润唇角,低头凝视片刻,吻住了甜美的嘴唇。

  章晗玉:“……”

  意外发生在堆满奏本文书的书房的亲吻,格外刺激,带出甘美的滋味,仿佛枝头生得太高轻易摘不到的甜果子。

  她只吃惊片刻就想通了,欣然接受。

  都拜过堂的夫妻了,有什么好抗拒的?凌相喜欢在自己堆满了奏本文书的书房重地搞,让他搞。

  眼角里绯红官袍一闪而过,庭院里的人去哪了?

  管他呢。回叶家上吊了也没人管。

  *

  叶宣筳重新回身寻凌凤池的时候,脑子嗡嗡的。

  他想了一路,为什么只对章晗玉敌意深重。其他阉党做的恶事更多,也不见自己如何地愤怒。

  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章晗玉出身名门,饱读经学,原本有可能是清流士大夫中的一员,如他一般,如凌凤池一般。叛变投敌,更加可恨。

  所以不是私仇。自己对她的痛恨,纯粹是其效忠阉党的痛恨。毫无私怨,只为公心。

  这么个简单问题,他居然被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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