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有备而来。
带来凌家两位女郎,他就不信凌长泰、凌万安这两个混球还敢动手?
白天长兄公务缠身,他不敢打扰。
眼下才初更,总能谈谈家事了罢!
凌长泰面无表情地站在院门边,“阿郎睡下了。”
凌春潇给气笑了。
“长兄什么时候初更就睡了?他一向晚睡!找借口也不动脑子想想?”
云娘很有义气地帮腔:“长嫂自从进门,并无犯下大错。三个月的禁足,罚的太重了。两位通融通融,放我们进去和长兄求个情。这也是我阿娘的意思。”
珺娘向来性子淡,凌春潇原以为大妹妹不会来,没想到珺娘一问便点了头。
此刻,珺娘同样站在院门外,轻声细语地道:
“四月即将过半,端午佳节就在眼前。我想当面问一问长兄,端午家宴当日,长嫂能否走出这婚院,出席我凌家家宴?”
凌长泰面无表情,寸步不让,说得还是那句:“阿郎睡下了。”
凌万安也挡着门。但相比于凌长泰一张门神脸,他的表情可就复杂多了。
凌万安避开两位女郎,只对着凌六郎,含糊道:“阿郎确实睡下了。阿郎,咳,和主母一起睡下了。”
凌春潇冷笑一声。
刚才透着门缝,他早看见了。面向院门的一排主屋灯火黯淡,显然长嫂早早地睡下了。但东厢的内书房分明亮着灯,长兄可没睡!
好啊,凌万安、凌长泰这两个混账,连主家都敢瞒骗。
他今晚有备而来,不见到长兄不罢休,回头和两个妹妹对个眼神。
云娘眨了下眼,摆出气势便要上去推院门。
凌长泰果然伸手拦住,“四娘子且慢——”
他的手才伸近前,云娘忽地一个趔趄,“哎哟!”脚下一扭,人当即摔地上了。
凌长泰大惊,本能地弯腰去搀扶。
凌春潇上前一脚踢开院门,疾冲进门,直奔书房而去。
凌万安的魂都要惊飞了,主人下严令,他不敢踏进婚院一步,在院门外急得跳脚:“六郎!回来!”
书房从里面反闩了门,凌春潇砰砰地敲门。
“夜晚打扰长兄,我知你在书房!”
“长嫂禁足三个月之事,特来向长兄求情!两位妹妹同在院门外候着,请求长兄,端午家宴之日,可否让长嫂出婚院,参与凌家家宴!”
砰砰砰的敲门声,在寂静的院中传得老远。
书房里灯影晃动。凌春潇持续不绝的敲门声里,房门终于打开了。凌凤池披衣立在门后。
凌春潇怕今夜又没有机会说话,直接冲进门去。
正想走去书房里间的长书案边坐下,和长兄促膝长谈,把昨夜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求情话都倒出来……凌凤池在身后赶上两步,强硬把他拦在外间。
“有话在这里说。”
半敞开的雕花窗边,水色月光透进书房。凌春潇和长兄打了个照面,人一愣。似乎有什么细小的地方不一样,乍看却又看不出。
凌春潇多看了两眼。
兴许……天气热,长兄只松散披了件单袍子的缘故?
额角发鬓有凌乱汗珠,额,还是因为天气热?
声音也有些不寻常的沙哑。
凌春潇关切地道:“长兄,天气热了,伏案忙碌公务记得开窗散热,多喝水啊。“
凌凤池抿唇不语。
脸上露出忍耐的神色。
凌春潇眼皮子一跳。这是要发火!
在门外砰砰敲门不罢休的气势,在濒临发火的长兄面前仿佛退潮退了个干净,他低头哼哼唧唧地求情:
“长兄,给个准话,长嫂才成婚就被禁足,整日拘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太可怜了。云娘和珺娘也都如此想。五月初五的端午家宴,让长嫂出席罢。长兄~~“
凌凤池道:“允了,出去。”
凌春潇:“……啊?”
又惊又喜,难以置信之余,他抓紧长兄难得松口的好机会,赶紧又追加请求:
“除了出席家宴,我们也打算带长嫂采买端午节礼,辟邪香料,五色丝绦,清扫秽气的艾草雄黄,还有——”
不等他絮絮说完,又得一句:“允了。”
凌凤池站在门边,加重语气:“出去!”
凌春潇见势不对,掉头就走,边出门边道:“多谢长兄大度!长兄,天气热了,我看你闷在屋里出汗,当心中暑啊——“
门在背后重重关上。
凌凤池忍耐地闭了下眼,走回书房里间,垂眸往下,视线扫过大书案下蜷坐躲避的人。
章晗玉忍笑忍得肩头都在细细地抖。
两边对视一眼,章晗玉再忍不住,肆意笑出声来。
“小六郎他还真敢来砸门……凌相,你刚才放开我去开门的时候……”
她笑得都喘了,“刺激不刺激?”
她身上从上到下只穿了件薄纱衣,在身上松松地挂着,笑得太厉害,纱衣便滑了下去,露出一截光洁如新雪的肩头。
章晗玉笑够了,今晚也刺激得够了,这辈子也没几次比今晚更回味无穷的场面。
“这下应该再没人进婚院了,抱我回屋罢。”
凌凤池站在书案边,问她:“玩够了,要回屋了?”
章晗玉笑应了声,坐在青砖地上伸出手臂,她真累了。
凌凤池却站着没动,垂眸看她,又问:“你自己提议来书房,撂下这边一摊子,自己要走了?”
章晗玉:嗯?这语气听着,怎么感觉不太对。
她仰头道:“怎么,我都够了,你还——”
书房里的灯影在风中晃动几下,映上窗纸。屋里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
蜷坐在地上的纤长身影,被抱起压去黑木大书案上。
纱衣下的雪白后背露了出来。
两枚浅浅的动人腰窝中间,现出浓墨重彩、以工笔精细绘制而成的一朵盛开的滴露牡丹。
*
【四月十二,多云。
婚院清净无事,出入几个无关紧要闲人。
滋补羊汤甚鲜美。
寝屋,书房,各敦伦一回】
累则累矣,欢愉甚多】
章晗玉睡到晌午才起身。
日头照进床边,她从床板里摸出记事小册子,回味良久,散漫动笔记录。
可见人还是活着好啊。
不管日子过得好赖。
活着,总能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新鲜有趣事。
惜罗提着食盒进房时,章晗玉坐在床头,人还是懒洋洋的,不大想动弹。
脑海里时不时回想起昨晚书房情浓时,耳边声声的喘息。
第47章
惜罗提着食盒进房时,章晗玉靠在床头,人不大想动弹。
昨晚书房情浓。
逼着她喊了许多声的夫君。
事后抱她回屋,她穿上衣裳又习惯地喊凌相。
他倒没有发怒,只对她说:“我字怀渊,你知道的。不想喊夫君,称呼我的字也可。“
……
……
人在屋里,心思不在,用饭时歪歪斜斜地坐着,筷子有一搭没一地拨着菜,饭也懒得吃,整个人从头发丝里都透出一股纵玉过度的模样……
惜罗看在眼里,又心疼又气急,把早晨新熬好的杜仲羊肚汤热腾腾地盛一大碗,放在主家面前,催促全喝完了。
“滋阴补气的好汤药,主家多喝点。”
惜罗恨恨地道:”当心被姓凌的采阴补阳,熬干了身子!”
章晗玉游荡到了千里之外的神志,硬生生被“采阴补阳“四个字笑回眼前了。
“惜罗,你啊。”她笑看一眼面前气鼓鼓的嗔怒面孔。
“我和凌相是夫妻。夫妻新婚么,敦伦多几回也是寻常事。”
惜罗还是气鼓鼓的:“主家别说了。哪有你们这样的夫妻。”
凌家这场婚事轰动京城,流言如沸。厨房里的厨娘们偶尔都私下议论几句。
家中从不见主母现身。听说人在婚院整日不出。
怕不是借着成婚的名头,阿郎把主母囚禁起来了?
嘘……你们瞧厨房里新来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哪像干粗活的?听说是主母从章家带来的亲信陪嫁,被打发到厨房来了。
娘家陪嫁女使都不许留在婚院……阿郎果然囚禁了主母?
惜罗手脚麻利地切菜,耳朵竖得高高的,一个字都不错过。
听得差点气死。
“单只说一点,主人,你打算给他凌家生孩儿么?”
章晗玉正在喝汤,呛了一下,咳得止不住。边咳边摆手。
惜罗眼睛都亮了:“不可能?”
章晗玉:“今年不行。”
她边喝汤边对惜罗提起:“你没发现今年春夏,京城有名有姓的大族,几乎没有任何嫁娶婚事?”
倒阉党的风声越来越大,胜败就在今年。
不论哪方胜败,胜者为王败者寇,京城肯定人头滚滚,血光里惊心动魄地清洗一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