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沉寂在远离地面的夏夜,暗藏着嗜血的漠然。
像笼罩在拳击俱乐部的昏暗中,他看向拳台时的眼神。
斗兽场是用来享乐的游戏,看着一个勇者死去,只会更兴奋地等待着轮换的勇者。
对视几秒,郑非冲罗心蓓招招手。
“过来。”
手在裙摆边攥成了团。
“马克。”罗心蓓仍然站在原地。
两道视线对峙着,郑非一言不发。
眼中放松了一丝笑意,他看着罗心蓓,耐心地等待着。
这一大片属于狩猎者的地盘,猎物无处可逃。
玛丽珍鞋底蹭着地毯,罗心蓓终于向前走去。
身子小心翼翼在沙发边缘坐下,罗心蓓看向郑非。
大手抬起,一下一下地抚摸起女孩的头顶。
它过于温和,令人更加恐惧。
一下一下的,好像一铲铲填在深坑中的土。
她待在坑底,逐渐窒息。
数着头顶上方一次一次落下的抚摸,手只揪着裙摆一角,罗心蓓把裙摆攥出了一团褶皱。
“他说是你主动联系他的。”郑非轻启双唇。
视线与手一起滑落,停在罗心蓓的脸颊边。手微微弯起,无名指的指尖勾起了她的黑发,挽去她的耳后。
“丈夫不在家,女儿睡着了。你想和他单独见面。”
只在两个人的通话中私密的对话,被完整地复述着。
那森然的语气,好像一瞬间就让夏日回到了冰天雪地。
罗心蓓慌忙抬起眼睛。
“因为他说了那些谎话,我很生气,所以——”
“你应该先告诉我。”郑非武断打断了罗心蓓的辩解。
也打断了罗心蓓的思路。
罗心蓓望着郑非,他正很专心地捏着她的一缕头发。
头发缠在手指上,又松开。
“我忘记了。”罗心蓓不情愿地眨了一下眼睛,“我认为这是我和他——”
视线瞬间撞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罗心蓓扭开头。
“我自己的事情。”她改了口。
手指松开那缕黑发,郑非敛起了脸上的平和。
“给我*。”
话题峰回路转,罗心蓓茫然看去。
“马克——”
玻璃上的倒影,与窗外的曼哈顿重叠。白色的影子站起,打破了两片平静的黑夜。
双膝跪进地毯,白色裙摆坠落在皮鞋的边缘。
微抖的双手拉开西装长裤的拉链。
帝国大厦尖端闪烁着光点,像女孩脑后点缀的钻石发夹。
一闪一闪,停驻在她来回扭转着的发间。
后背深深靠去沙发的椅背,郑非看着罗心蓓的头顶。
她低垂的睫毛,柔软的嘴唇。
他冷眼垂视着她的顺从,看着她伸手挽走不断掉落脸边的长发。
郑非闭上眼睛,他仰头向后靠去。
鼻尖沉沉呼吸着,胸膛起起伏伏,压抑下心中的怒火。
手精准地按住了罗心蓓的脑后。
喉间猛然窒息,像吞下了一大团说不出口的话。
罗心蓓闷哼一声。
一只手攥起她脑后的头发。
就好像是鱼反反复复蹦上岸又跳下水,在窒息与呼吸间徘徊。
脑后终于松开了力气,罗心蓓猛然抬头。
身体失力向后坐去,她大口大口地抽吸着失而复得的空气。
拇指擦过下唇,强硬地揉开了饱满的唇瓣,露出那颤抖的牙关。
“不可以再有第二次。”郑非俯身看着罗心蓓。
指腹缓慢抹走了她嘴角的湿润。
“杳无音讯,与别的男人单独见面。”
像钳子一样的五指,指尖平稳地触及着脸颊,距离脖子只有一线之隔。
心脏蹦跳着,快要突破脆弱胸腔。
罗心蓓抬眼看着郑非。
小巧的脸庞在大手的掌边忍不住缩回一些。
“害怕?”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一只手捞起下颌,罗心蓓被迫抬起头。
沙发的皮质被磨蹭了几声,郑非微微俯前。
眼睛像盯紧了射击的靶点,越深地凝视着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
她的眉间泛红,眼角残余着未干的眼泪。
慌张的眼睛,总想逃开他。
“为什么要怕?”郑非轻声一笑,“我爱你。”
手向后摸去,紧紧揪住身下的地毯。
“马克——”罗心蓓伸手。
手推去郑非的手腕。
下巴松开了桎梏,手腕被套上了更灼热沉重的枷锁。
大手握住纤细的手腕,郑非轻轻拽着罗心蓓上前。
钻石手镯滑落手臂,
郑非盯着罗心蓓的眼睛。
“还有几个前任?”
罗心蓓摇头。
“没了——”
她逼自己看着郑非,借此来证明她说的都是真的。
郑非点头。
“好。”
吸顶的花洒,密集的水幕像下了一场雷暴。暴雨冲刷而下,噼里啪啦地跌落地面。
玻璃框起了属于热带暴雨的世界,把人困在这场雨中。
睁不开眼睛。
雨四面八方落下,罗心蓓晕头转向。
一只手穿过灯光下细如银丝的大雨,掐住她的脖后。
她被扭过头,把自己送去一张俊冷的面庞。
郑非低头。
嘴唇报复似地撞上罗心蓓的牙关。
水珠滴落浓黑眉尖,滚进缠绕的唇间。
牙齿咬起她的嘴唇,又追着袭来,贴紧。嘴唇抿起她的嘴唇,暗自用力。
暴雨铺天盖地。
原来纽约会下雨。
雷声隆隆,滚动在高空中涌动的云层。银色闪电时不时穿透那片薄雾,照亮出一片白昼。
暴雨突降,又渐渐成为淅淅沥沥的中雨。
水珠钉满玻璃,沿着玻璃向下滑落。
白雾中透露着城市的光点,像一片朦胧的油画。
黑发在枕头上滚动,罗心蓓翻过身去。
她趴在床榻中,看着窗外快要平息的那场雨。
夜灯就像一根小小的蜡烛,在漆黑的夜中,在玻璃上回荡出一片温和的光影。
人影晃动,忽暗忽明。
这片天地,好像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手掌撑在女孩微微颤动的肩边,肩头高高隆起,拉长了肌肉的走向,扭曲了脊背上的经文纹身。
郑非低头看着罗心蓓的背影。
手抚摸着那头柔滑的黑发,手指轻轻理开缠在一起的发结。
黑发拢去一旁,露出细腻的脖颈。
手掌搭在背后,像熨斗一样,从颈后沿着脊骨来回。
指尖勾画着脊骨的走向,推起附骨之上的薄薄的皮肉。
眼睛平和地眨动着,看着大手覆盖了脊背。
背后重新飘落一阵空调的冷气,罗心蓓转头向后看去。
麦色的皮肤上,昏黄的夜灯像给他镀满了一层黄金。
郑非低下头,他凑在她的颈后。
鼻尖轻轻蹭着颈后一侧,修长结实的手臂伸出,带着那些斑驳的纹身,像蛇一样缠绕着细白的手腕。
包裹着罗心蓓的手。
“爱我吗?”
声音埋在肩边,发间,像隔着一层林间的雾。
沉甸甸的。
“嗯。”罗心蓓点头。
郑非抬起头。
他看着她,轻声一笑。
“乖女孩。”
巨石沉入大海的瞬间。
罗心蓓半拧着身体,她忍不住皱眉。
右手按着女孩的手,手臂蜿蜒着青筋,游走在大手手背凸起的骨骼间。
左手钻进颈后,抬起罗心蓓的下颌。
“就这样爱我。嗯?”
他好重……
罗心蓓张着嘴巴,咽下无数句。
“好。”罗心蓓哼出一句。
雷声渐渐消失了,只剩窗外薄纱般的雾,还有阴沉沉的夜空。
被子悄悄动了一下,罗心蓓背过身去。
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她缩起身子,终于找了个舒服的睡姿。
一只手,一把把她捞了过去。
手臂带动着她转过身去,让她枕在他的肩边。
这个人有完没完了——
他都已经生气一整晚了。
她现在也有点生气了。
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那张睡着时也看起来不好惹的侧脸。
突然间,罗心蓓想起了肯尼亚的第一个夜晚。
他们五个人缩在那间小的可怜的、都不太算房子的屋子里。
她转过身去,看着他的脸,猜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她害怕他不带她走,就悄咪咪地先夸他是个好人。
。。。。。。
好人名誉受损啊。
罗心蓓气得抿起嘴。
他连她想要换个睡姿都不肯。
混蛋。
混蛋闭着眼睛,胸膛平缓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