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非轻声一笑。
黑发在枕头上摩擦着,他点了点头。
“疼。”
看着眼前那个嘴角露出的玩世不恭的笑意,罗心蓓停了手。
“骗人。”她故意呛他。
但是她希望他真的是在骗她。
“没有。”郑非笑,“我上半身的骨头几乎重新长了一遍。”
。。。。。。
眼睛眨巴了几下,罗心蓓木木地张开嘴巴。
“听起来的确很痛。”
“是啊。”郑非懒懒勾唇,“一边痛,一边想着你。”
手在身下抬起,抵在额边支撑起侧躺着的身体。
他一副好像突然来了聊天的兴致似的。
郑非看着罗心蓓笼罩在昏暗中的脸庞,他伸出左手,握住她刚刚缩回去的手。
手拿着她柔软温暖的手,把它重新搭在他的肩后。
隐隐作痛的肩膀,好像贴了一剂止疼药。
“你想过我吗?”郑非笑眯眯地问。
罗心蓓枕在枕头上的脑袋轻微点了一下。
“嗯。”
“撒谎。”
。。。。。。
他真的是靠他的评判标准来定的。
无论她是否诚实。
罗心蓓被气得嘴巴欲言又止了几秒。
“其实你真的是个笨蛋。”罗心蓓仰头看着郑非,“你根本听不出我说的是真是假。”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压在喉间的低笑。
郑非握着罗心蓓的手腕。
“想我什么?”
“忘记了。”趁着黑夜,罗心蓓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可能是在想你是否安全。”她随口带过了她只是感慨他的基因质量不错的想法。
“你想我什么?”她又问。
大手握着软得好像没有骨头的手腕,开始带着它在肩膀上轻轻拍打着。
脑中飘过无数个被疼痛与思绪折磨过的瞬间,它曾逼着人想要给自己找一方能根治痛苦的药。
最终,才发现药是一次一次最咬牙切齿想要发出的誓言。
郑非慢悠悠地张开嘴巴:“我在想——当初就不该放任林乐乐自己单独逃跑。我应该把她绑在我的手臂上,是死是活,她都得陪着我。”
。。。。。。
罗心蓓闷了两秒。
“你又在威胁我——”
“这是威胁?”
喉间清晰地咽下了一声沉沉的笑意,郑非撇嘴,“我以为这是求婚。”
?
罗心蓓难以置信地张开了嘴巴。
“没有人像你这样求婚的。”
郑非好奇侧头:“别人是怎样求婚的?”
“钻戒,鲜花。”罗心蓓说,“求婚者要单膝下跪,问对方是否同意。”
明明最后这句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身子微微凑前,郑非凑去罗心蓓的耳边。
鼻尖抵在她的额边发间,他张开了嘴巴。
“刚刚我的两只膝盖都跪在你的面前了。”唇间气息轻如一根羽毛,撩拨着耳廓,“并且,我献上了我的舌头——”
。。。。。。
罗心蓓一把推开了郑非。
她无语地转过身去。
她裹着被子,使劲向远离他的方向蠕动而去。
那个身子利索果决地迎向了曼哈顿的方向,郑非笑了起来。
他看着她一点点远离他。
一只手臂捞在腰间,瞬间消灭了努力逃出的一段距离。
郑非把罗心蓓勾来面前。
“我要睡觉了。”罗心蓓闭着眼睛扭头。
她快速向后告知,然后扭正肩膀,重新背对着郑非。
身上的被子被掀动几下,掀进一片空调冷气的微风。
后背贴上了一片像烧热了的铁板一样的胸膛。
搭在被子上的左手钻进被子,藏进了一片平静。
郑非侧躺着,他垂着眼睛,观赏着罗心蓓此时好像真的已经睡着的侧脸。
月光在她的脸颊边留下一小片光滑的银色。
像开关一样,手按下,就是一声惊叫。
郑非闻声笑起。
胸膛中连连沉下一阵顽劣的笑声,带着身下的床榻一起震动。
罗心蓓猛地扭头。
某人结束了恶作剧,在她的眼前,他把中指塞进了嘴里。
他看着她,吮了一下手指。
。。。。。。
这个人——
这个人!
罗心蓓甘拜下风。
“你这个变态——”她磕磕巴巴地指控他。
郑非笑了起来。
他看她一秒,眼中凝起一股蓄势。
被子轰然响起一阵扑腾。
时钟又翻过无数页时间。
手臂虚虚滑落宽阔的肩膀,又被一只手拿着挂了回去。
脑袋顶着身下的床榻,下巴高高昂起,罗心蓓仰头向后看去。
世界颠倒了上下。
曼哈顿变成了一片闪耀的星空。
她微眯着双眼,看着玻璃上那个模糊晃动的身影。
他俯着身子,双手支撑着身体。
绷紧双臂时的肌肉,宛如兽类匍匐水边饮水时的模样。
罗心蓓收回视线,她看向上方。
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手掐住她的脖子,又松了一些力气,按在她的锁骨。
把她留在他的面前。
堪比又吃了一剂安眠药。
一夜无梦。
然后骤然被人强行打断。
睁眼是曼哈顿窗外仍然一片晴朗的夏日,罗心蓓迷迷瞪瞪地,她站在床上,握住了被塞进她手中的一条领带。
领带打好了结扣,等着她给他拉紧。
温莎结顶在白色衬衫的领口之间,郑非满意地抬起头。
他抬手挑了一下罗心蓓的下巴。
郑非眯眼一笑:“下午见。”
再次睁开眼睛时,罗心蓓是被艾莎拱醒的。然后她就被窗外的晴空万里,气得无语了好一大会儿。
他昨晚的确是在骗她吧!
他的肩膀根本不疼。
纽约也根本没有下雨!
因为他的话,她昨晚还愧疚了一番。
-【大卫】:【她出门了,去了书店。】
被欺骗的愤怒,在走出书店时,就随着不知何时消失在天空上的太阳一起烟消云散。
罗心蓓仰头惊讶地看向上方。
摩天大楼像锋利的长刀一样分割了天空,在狭窄的所剩无几的天空中,已经乌云密布。
“真的要下雨了——”
暴雨倾盆如注。
-【大卫】:【她已经回家了。】
夏日暴雨,最适合待在家里。
艾莎午睡了,罗心蓓坐在沙发上,她听着外面隆隆的雨声,看着手中刚刚从书店中买来的书。
微信消息连连响起,打断了罗心蓓的专注。
手中《剧变》翻起,放在一旁,罗心蓓拿起了手机。
是田一诺。
和风风火火的说话方式一样,田一诺竹筒倒豆子似的发来了一大堆截图。
【snow】:“苏东哲这是干嘛呀?别人说他在群里发了一条语音大骂自己一顿然后就退群了。”
【snow】:“哎呀!早知道我就晚点退那个群了!也没吃上瓜。我昨天看苏东哲把社交账号全都清空了!然后我刚刚再去看,他已经把号全注销了哎——”
听完田一诺的语音,罗心蓓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
【rose】:【我不知道。】
天空阴阴沉沉,暴雨似乎还未走远。
灰色充斥了整座城市。
跑步机在脚下飞速地滚动着,高大的身体在跑步机上踩出了巨大的踏步声。
眼睛在覆盖面部的面罩之外,笔直地盯着落地窗外被与大雨淋湿的前方。
电极在身前甩动着线条,胸膛随着奔跑的速度剧烈起伏。
检查、运动、冷疗。
身体向着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地步发展。
仿佛渐渐没有那场事故。
迎着大雨,迈巴赫离开位于上东区的布莱迪医院向中城开去。途径约克大道,在有些拥堵的车流中放缓了速度。
视线看着被大雨冲刷得斑驳的窗户,停在了那块变动着光影的屏幕。
玻璃降下,雨丝纷纷冒进了车窗的缝隙。
【来自塞拉利昂。】
【10.01克拉。】
【艳彩黄橙色钻石。】
【绝无仅有,无与伦比,举世无双。】
拍卖行大楼的LED屏幕中滚动着即将登场的拍品。
一枚来自塞拉利昂的黄钻戒指。
它似乎的确稀有,值得拍卖行连连标注着这些极端夸赞的词语。
在一片阴沉的灰色之中,钻石像一轮高高悬挂的太阳。
金黄色,夹杂着一丝太阳滚烫燃烧的橙红色。
像——那轮在肯尼亚清早升起的太阳。
她喜欢太阳。
她曾对着太阳许愿。
对着那颗黄钻,郑非兀自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