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心蓓握着手机,她看着艾莎的背影。
海风像一只柔柔的手,推着她的身后,想要让她继续向前走。
“雅各布。”罗心蓓点了点头。
背靠着车门,看着那间空空荡荡漆黑一片的别墅,雅各布眯眼一笑。
高瘦的身影守着前方的这片与夜晚融为一体的寂静,仿佛他从未在美丽的傍晚来过这里,也没有得到过那个拥抱。
“是呀。”雅各布欢快地承认了。
他带着微笑,失落地低下头,“没错。”
胸腔中赶快吸了一口气,雅各布笑着抬起头。
“新学期感觉怎么样?”他笑眯眯地问,“离开学校这么久,还适应校园生活吗?”
他没有等到罗心蓓的回答,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我觉得还不错。唯一的一点就是我的朋友们已经毕业了,天啊,这可真是孤独。我今天把学校逛了一整圈,发现了几个新成立的社团。哦。我打算加入陆地游艇社团了。”
“听起来很有趣,对吧?”雅各布被逗得笑了起来,“他们的游艇是悬空的,还有四个轮子。据说这是为了能弥补晕船的人没办法划游艇的遗憾。”
“晕船的人会想要划游艇吗?”罗心蓓的声音在听筒那头传来。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柔和,甜蜜。
像一杯温热的拿铁。
“我想是的。”雅各布平静地回道,“人总是会为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而感到遗憾。”
于是电话听筒中传来了一串沉默。
那边似乎有风声,或是海浪。
还有她好像几次欲言又止才有的高高起伏又回归平静的呼吸声。
“你在哪。”雅各布看向前方,“我确信你不在学校。”
还是沉默。
手握着手机,雅各布终于问出了那句他憋在心中的话。
“为什么你突然有了丈夫。”
虽然他有很多问题,但是他没有再问别的。
他这次加入了她的沉默。
他不要转移话题,他就要等着她的回答。
“我转学了。”不知沉默了多久,罗心蓓说。
“在哥伦比亚大学。艾莎的爸爸希望我们留在纽约。”罗心蓓抬起头,她看向头顶那一片夏威夷无边无际的晚霞。
“雅各布。”罗心蓓摇摇头,“我认为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睫毛垂下,在瑰丽的傍晚中悄悄藏起心中的一丝无法言说的歉意。
“抱歉。”她还是这样说。
脚步继续追着艾莎在沙滩中留下的痕迹。
海水连连冲刷上岸,逐渐填补了那些小小的脚印。
沾满沙粒的脚底踩进脚印,陷下一个深深的水坑。
重叠的脚印也再度被海水冲淡,然后一双更大一圈的脚,踩进了这些若隐若现的脚印。
双手抄在亚麻色短裤的口袋中,郑非散漫地跟随着罗心蓓的脚步。
海风吹拂着女孩遗漏在发辫外的发丝,鼓动着他身上那件白色亚麻衬衫。
脚底踢踏着海水,大步越过那些像蚂蚁一样挪动的路线。
罗心蓓还在痴迷追着艾莎的脚步,身后突然被人追了尾。
身子猛地被一个胸膛撞了一下,一只大手丝滑地扶在了她的腰间。
手像熨斗一样熨烫着柔软的腹部,向下一下,小拇指的指尖故意挑进一些白色比基尼勒在腹部的细绳。
在这座私人海岛,能追尾的只有某个人了。
无语一秒,罗心蓓顿时变了脸色。
他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的。
她刚刚在与雅各布打电话来着。
想起苏东哲跪在她面前时的苦苦哀求,还有那晚逼近她的那双眼睛。
然后是雅各布。
再之后,是他在离开洛杉矶的那架飞机上因为雅各布而对她说过的话。
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
身后嗅闻时的鼻息夹杂在海风之间,罗心蓓的耳边一阵微凉,一阵炙热。
像被捕猎后,在准备把她吞掉之前,先把她细细闻上一番。
两个人在海边静静伫立着,莫名其妙进入了一阵对峙般的沉默。
等待着有人先张开嘴巴。
“生日快乐。”
身后这声与海风一样温和的声音,罗心蓓松了一口气。
身体停顿一秒,她扭头望向身后。
那双眼睛被海风吹得微微眯起,浓黑的睫毛下,眼中眯起了一抹浓郁的多情。
“你已经说过一次了。”对着郑非的温和,罗心蓓没话找话地配合着,“在你把这座岛送给我的时候。”
看着女孩尽量装出的无辜的眼神,郑非勾起了嘴角。
“我拍下了一枚钻戒。但是它要等1月份才可以结束展览。我原本想要给你一份惊喜。”
手捧起罗心蓓的脸庞,郑非笃定地点头。
“我保证你会喜欢它。”
钻戒——
想到它的背后意味着什么,罗心蓓只是看着郑非。
她的脸庞置于那双掌握生死的大手,在眼前绝不退让的注视之中,她沉默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郑非温和笑起。
“和谁打的电话?”他问。
他这个时候才问,罗心蓓刚刚放松的心脏猛地提起。
罗心蓓愣了一秒。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
“朋友。”她说。
郑非若有所思地努起嘴,他歪歪脑袋,抬手挽着罗心蓓被风吹乱的发丝。
“哪个朋友?”
“女的。”罗心蓓回答。
她突然大叫,“艾莎,你看爸爸又生气了!”
她说完,提着玩具桶转头就冲艾莎的方向跑去。
挽发的手指停滞半空,对着那个兔子一样跑远的背影,郑非的嘴中呵出一声短促的笑。
原地驻足几秒,猛兽扑起追逐的步伐。
一手抱起艾莎,郑非大步追去那个丢下女儿就逃跑的身影。
“哈哈!”艾莎在郑非的臂弯间兴奋地大叫。
兔子绕着椰子树几圈,被敏捷的豹子一把拽了出去。
“还想跑?”
手臂勾住罗心蓓的腰间,郑非气得哼哼一笑。
臂弯用力,他夹起她,走回临海的住宅。
通话挂断后,世界恢复了平静。
心脏像缠了一条玫瑰荆棘,它在痛吗?
他不知道。
雅各布低头看着手中被塑封的画像。
一个女孩,望着他的脸庞。
洛杉矶的天空已经将要彻底属于黑夜,太阳落山了,天边的那抹粉紫色的余晖夹杂着一片深蓝,朦胧地覆盖了她的脸庞。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时的脸庞。
蓝眼睛长久又固执地在黯淡的蓝调时刻望着这幅画像。
“生日快乐。”雅各布喃喃自语。
第67章 警告
缅甸-孟邦
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照亮马达班湾。蔚蓝的海水风平浪静,托举着一艘停泊在近海区域的白色巨轮。
它拖着长长的甲板,甲板上用钢筋搭起了导管架。
一座海上石油矿井正在搭建中,在天亮的第一瞬间,工人们立即结束了休息。他们戴上手套与安全帽,准备登上这艘巨轮的甲板。
即将竣工的矿井架高高矗立在甲板之上,人站在它的脚下,像呼啦啦围过去的一群小蚂蚁。
仰头望一眼船身上印刻的【BRADY】,需要把脖子仰得很直。刺眼阳光会与那高得十几层楼高的【BRADY】一起出现在安全帽的帽檐之下。
然后就会让人难以睁开眼睛,然后赶快埋头干活。
像勤劳的小蚂蚁一样。
一个负责清洗甲板的工人一直没有登船,事实上他认为自己的活可有可无,慢点上去也没什么不行。
反正他也不缺这点工钱,他已经赚够了一星期内的咖喱钱了,可以休息几天了。
运动鞋拖沓着脚步,慢慢走在上船前的蓝色浮板上。
晒成深色皮肤的手抠出一块槟榔,他眯起眼,看着远处那个他也不认识的英文字母,把槟榔丢进了嘴巴里。
反正是美国人的公司。
他哼哧吸了一口痰。
槟榔卡在腮帮子里,他含着痰,转头就想吐进海里。
海水哗啦啦地起伏着,推着浮板上的人一起一落。痰像抛物线一样飞了出去,连带着一颗槟榔。
“喂喂喂——”男人傻眼了。
他对着与痰一起飞落海面的槟榔懊悔地直跳脚。
“上班了喂。”身后一个同在船上工作的工人叫了男人一声。
不过他没多管男人为什么在这里磨洋工,而是径直前往了自己工作的地点。
男人转头看了一眼身后。
“多管闲事喽——”他丧气地独自嘀咕了一句。
怨恨的视线重新挪回海面,他又瞥了一眼槟榔消失的方向。
奇怪了。
男人停驻了准备去工作的脚步。
他对着海面上一片黑乎乎的东西纳闷地眨了半天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