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爱丽丝米勒。”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喂!喂!你们找错人了!”女人大力挣扎起来。
她来回扭动着脑袋,企图说服围上来的三名安保。
手指松开耳机,安保看向手中这个化了浓妆的黑发女人:“女士,有人要见你。”
赌场的大门关合,远离赌场内催化每个人向疯狂而去的嘈杂音乐之后,魔靴酒店一楼只剩拜佛时极具神秘东方色彩的音乐与女人清晰无比的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蠢猪!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爱丽丝米勒!”
“放开我!我要起诉你故意伤害!”
“我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在走出地下赌场电梯并且坐上前往楼上酒店的电梯时,爱丽丝还在试图挣扎着。
她骂了一路,但这群像黑熊一样把她团团围住的男人没有一个理会她的辱骂。
这很没趣,爱丽丝闭了嘴巴。
她老老实实地被钳制着,看着电梯越升越高。
有人要见她?
她在慌乱中带着一丝好奇。
她没说假话。
因为她的确不认识什么住得起魔靴酒店,并且还惦记着她的人。
电梯到达29层,在一片寂静中,电梯门上反射着金属冰冷的金光。
电梯门无声向两边退去,露出前方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里能轻松看到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双开的金色雕花木门。
手腕被扯了一下,爱丽丝踉跄一步,跟上了安保们的步伐。
她被迫走向这道长长的走廊。
脚下是柔软昂贵的地毯,四周是可怕的安静。
直到打开那扇门后,爱丽丝才在这套套房中听到了一些动静。
看着客厅前方直通的露天泳池正被白日阳光晒得闪闪发光,爱丽丝边走边仔细分辨着这个声音。
它像是什么棍状物的东西,在狠狠地捶打着一道厚厚的墙体。
咚
咚
咚
在打开那扇通往这个声音的门之前,一直紧紧桎梏爱丽丝手腕的安保终于张开了嘴巴。
“请吧。”安保用眼睛瞥向黑门,“马克布莱迪先生在等你。”
咚
咚
咚
右腿随转胯飞速踢出,黑色皮质护具发出沉重的击打声。
拳台上男人连续扫踢前方,他缩着肩膀,双臂飞速向前出拳。
每一拳都被迎进坚固的护具,拳头在皮革中砸出巨大声响。他侧身甩出一记平肘肘击,陪练者顿时向后趔趄一步。
门在身后关紧,爱丽丝只顾得上盯着拳台上的两个男人。
一人出拳,一人接拳。
连续不断被护具接稳的拳声,快到像虚影一样的拳速。
天花板上无数个小灯泡将银白色灯光照在男人手臂与背后爆发的肌肉。
他的身形轻盈、灵敏。进攻凶狠、决绝,每一拳都想要令人惊叹。
拳头,堪比利刃的手肘与一跃而起的飞膝。
这些暴力美学的画面,爱丽丝彻底惊慌起来。
她看着那个男人转身用背部朝向她时的露出的大面积的经文纹身,突然明白了他是谁。
“布——布莱迪先生。”爱丽丝的语气充满了强撑着无罪模样时的心虚。
她仰着头,看着她口中的布莱迪先生停下了动作。
第3章 豺狼
男人甩甩双臂,双手合十。
抬手时,右侧腰腹部莲花经文纹身的下方,露出一个汉字纹身——【非】。
“(泰)谢谢。”郑非微微低头。
陪练的亚裔男人也脱下护具,双手合十与郑非回礼。
“(泰)祝您一路平安。”拳师低头鞠躬。
作为老师,他的礼数比学生更加恭敬。
泰拳拳师离开了拳台,郑非慢吞吞转了身。
他走近拳台边缘,两名保镖及时给他递上了一块白色毛巾和一瓶水。
围堵着男人的保镖们离开了拳台边,让台上之人重新出现在爱丽丝的视线中。
天花板的白色灯光自上倾泻而下,高高矗立的男人遮挡了一片光线,像关掉了爱丽丝眼上方的那几盏灯泡。
爱丽丝迎着他眼中垂下的审视,看清了他的全貌。
这种生死未卜的时刻,爱丽丝突然犯了职业病。
她开始不合时宜地观察起他的外貌。
他裸着上身,穿着一条黑色拳击裤。
胸膛起伏着,还在因为刚刚结束了的拳击训练而微微喘息。
与围着拳台的那些肥壮的黑衣保镖不同,他的肌肉像贴紧了每一根骨头似的那样结实。
汗水已经布满了麦色的皮肤,像抹了油一样。湿漉漉的黑发抹向脑后,像打了发胶一样泛着潮湿的水光。
爱丽丝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的布莱迪家族的一员,他也在打量着她。
他的打量说不出是端详还是只是想等着她先开口似的,总之,他只盯着她瞧,眼神越发饶有兴趣。
在好像故意留给她的充足的打量时间中,他的身体向前俯低一些,伸出两条手臂,一左一右随意地搭在拳台围栏上。
肩头肌肉随之鼓起,撑得臂膀上两把交叉手枪的纹身拉长变形。
他像一头大型食肉动物一样虎视眈眈,危险,嗜血。
有一种即使猎物沉进水底,他也会把它拖出水面随之将它开膛破肚的狠决。
爱丽丝的视线飘下,她快速瞥到了他右半边胸膛的老虎纹身。
这位布莱迪先生很年轻,也十分英俊。
但她绝对不会挑选这样的人当作她的猎物。
尽管她明白,他的金钱可以喂饱她一辈子。
想到这里,出于本能的,爱丽丝还是胆大地咽了一口口水。
贪婪的心思溢于言表,爱丽丝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并没有因为她偷偷挺起的双胸而有所动容。
他微微侧头,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感觉——更像是蔑视。
“杰伊麦克斯在哪儿?”郑非开门见山。
这具满是火石与硝烟味儿的身体中讲出的语气意外的平和,甜蜜,这倒令爱丽丝有些吃惊。
“什么?”
面对郑非提起的有关一个月之前百万富豪之死事件重要关联人员的名字,爱丽丝结巴了一下。
她缓过神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好像彻底开启了画面的一键暂停。
拳厅内一片寂静,这里站了七名保镖,但却像完全不存在似的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
身后丁零当啷,爱丽丝转头望了一眼,有一名保镖坐在椅子上在数子弹,那些金属在他手掌中碰撞并组装枪支的声音回荡在黑白色调的拳厅,她的后背顿时紧绷绷的。
“看样子你是知道的。”一分钟后,郑非说。
他的嘴角挂着一副平和的笑容。
他没有给爱丽丝辩解的机会,继续说:“你们与杰伊麦克斯在我这里搞仙人跳,死了人。一个月。”
他微微蹙眉:“大家都不敢来这里玩了。一个月。”
“这可是很多钱。”郑非的语气转为遗憾,同时他也很诚恳地说,“我只是想让他还钱。”
“呃——”爱丽丝的眼睛充满了爱莫能助的无辜。
弹夹猛地拍进手枪,一只手将它快速上膛。
爱丽丝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把手枪玩出很大动静的保镖,他完全没有看她,而是兀自玩着手枪。
爱丽丝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抱歉,先生。”爱丽丝硬着头皮看向郑非,“事发后我就没见过他——”
一根绳上的蚂蚱总是最团结的,尤其是混迹赌场的江湖骗子们。
可惜这里是拉斯维加斯。
法律只允许了赌博,没有允许这里再变成一片荒漠淘金客与帮派遍地的由枪支说了算的蛮地。
郑非俯视着眼前的女人,他的确没指望这个女人能说出点什么实际的信息。
人就是这样,枪不架在脑袋上,嘴巴就比命还硬。
双臂在拳台护栏上收回,郑非直起身子。
“你搞得我们很是难办。”郑非沉一口气,低头撕开手腕上绑带的扣带。
“下次别再这样做了,好吗?”他拆着手掌上的拳击绷带,轻言细语,“先生们如果知道我们的酒店中总是藏着美杜莎,没人会再来了。”
他说着,还扭头对着爱丽丝露出一个打趣的笑容。
爱丽丝松了口气。
“好。”她这次很爽快地同意了。
她甚至昂起下巴:“那我能走了吗?”
郑非耸肩:“请便。”
“好。”
爱丽丝一个劲儿地点头。
这突如其来的轻松的赦免,但在这四面八方被保镖们盯紧的视线中,爱丽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离开这里之前的第一步是什么。
她故作淡定地挽了挽头发,这才看到自己手中已经乱蓬蓬的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