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得以看到乔悄和凤长风之间似乎有着难以插入的氛围,其他人都被排挤在外,甚至难以获悉祂们究竟在说什么。
看来光凭借直觉做事,还是有些不够。因为有些居心叵测的妖,会在祂使用直觉判断的时候,使用理智来让祂的直觉无法判断。
乔悄同时回答了凤长风和梼杌。
“你也是不久前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块界玉碎片,但是发现这一点的你已经没有多少灵力了,甚至还受了重伤。”
“所以你没能立刻就带大妖们出去。”
“因为处理这块界玉,需要极其庞大的灵力,还有……”
凤瑾明无奈,“我的凤火。”
“因为这块界玉碎片已成了一界,想要让它解除对外的障壁,只能让它认主,由主人操控它解除。但是普通的方式并不能让前身为一界核心的界玉碎片认主,只能让它被炼制成仙器。而能熔炼界玉的,只有凤火。”
乔悄站了起来,看着凤长风,“但是你受了重伤,没有多少凤火了,所以你打算……”
乔悄抿唇:“你打算瞒下三轮车无法破开同为界玉碎片的屏障的事情,打算在我们离开之前,献祭自己的所有生命,熔炼这片空间的界玉,好让我们出去,对不对?”
凤长风知道他现在不论说什么,乔悄都会很生气。
喉结滚动,坦白了意图:“嗯。”
梼杌也听明白了。三轮车无法离开这里,凤长风打算牺牲自己换乔悄出去。
那这个妖,似乎还是个舍己为人的好妖,而且看上去也只是为了大义,并没有要中饱私囊,觊觎乔悄的意思。
梼杌安心了。
乔悄坐下,冷着脸,一言不发。
凤长风有些想笑,又知道自己不能表露出笑意。
祂直起身,走到乔悄面前。
祂的身量本身就高大,站起来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乔悄整个人覆盖,乔悄在凤长风的面前,又是坐着的姿态,看上去就是小小的一团。
而凤长风身为凤凰,身负世间最为纯粹、最为炽烈的风火,体温总是要高出寻常妖些许。是以祂离乔悄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的时候,乔悄就能感受到凤火灼烧过一切之后,留下的干净、纯粹又温热的温度。
乔悄下意识想站起来,却撞到了凤长风怀里。
凤长风整个人远看是冷的,如同冬夜厚厚积压了一层的雪,在最底层有着积年不化的冰,总是显得不近人情,就让人以为他的气息也是寒冷的。
乔悄也是如此设想的。
但是直到她撞入凤长风怀中,才得以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虽然也如同雪一般冰凉,但是更近似于一种,用极为纯粹的火焰灼烧过整个冬天,将自渺远天际飘落的雪烧熔出空缺,只留下了最为轻,最为干净的白色。
像是自由、像是焚毁,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的气息。
乔悄愣住了,下意识想离开。
凤长风思索了片刻,手覆盖在她的颈后,不让她抬头。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祂也没有想那么多,祂本意只是不想让乔悄的那双眼睛看着祂,在乔悄的眼睛里,祂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妥协。
但是祂从来未对任何生物做过这个动作,事实上,除了掐住对手的脖子,让祂们死亡归于尘土之外,祂也从来未与人肢体接触过。
这也就导致,凤长风手下的力道没有估量好。
本来只是让乔悄轻轻低头的动作,却让她没有坐稳,径直彻底地落入祂的怀抱中。
乔悄为难。
“我、我想起来。”
乔悄没忍住抗议。
“那你先答应别生气。”
乔悄:“……”
乔悄没话说。
最后迫切地想要拯救自己的脖颈,“我不生气!”
凤长风:“嗯。”
话虽如此,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乔悄心想还是以大局为重,正事要紧。
“我觉得除了将界玉炼制成仙器还有别的法子。”
凤长风叹了口气,“没有别的方法了,这个结局在我的意料之中。”
凤长风笑了下:“死局。”
乔悄摇头,没想到不慎将凤长风的衣襟弄乱了,连忙不再摇头,换成语言。
“那我倘若有办法,不需要让界玉被熔炼就能带大家出去的话,你就不许再按照你原本的方法行事。”
凤长风有些无奈:“好。”
乔悄:“你先把手拿开。”
凤长风也想放开搭在乔悄后颈上的手掌,乔悄的体温相较于祂有点低,也就导致在祂的感知中,乔悄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
这让从未接触过祂人的凤长风心里有几分,有几分莫名的在意。
但是凤长风的衣服被乔悄弄乱了,倘若直接将手拿开,乔悄就会直接看到祂的里衣。
凤长风:”我……”
凤长风还没有说完。
周围的朦胧场景像是水中微小的气泡,在时间耗尽之后,就缓缓地被其他水汽挤压、碰撞。直至最后消弭。
眼前的场景由朦胧变作清晰。
而乔悄和凤长风还保持着上一刻的姿势。
周围的大妖们震惊地看着祂们。
“你们……你们之前认识?”
乔悄站直,看都不敢看一眼凤长风。
也不敢看周围的大妖。
还有……
投来灼热视线的残月、白爻。
除此之外还有因为太过吵闹,被梼杌的尾巴自动屏蔽了声音,现在刚刚放出来,委屈地质问她和凤长风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挨得那样近的梼杌。
梼杌的声音很冷,又充斥着委屈,“我们是道侣关系,这种事情理应只有我们能做。”
“为什么本该属于我的特殊待遇,被别的心机妖抢走了呢?”
乔悄只能好声好气地反驳:“我们不是道侣关系。”
梼杌曲解她的意思:“嗯,你们当然不是道侣关系,因为你的道侣只有我一个。你一开始是我的主人后来成了我的道侣。”
乔悄撤离与梼杌的语言交锋,回到残月和白爻的出场。
残月有几分失魂落魄:“你们不是只去商量些许事情吗?我还以为……”
残月喃喃自语。作为以月亮为食,对于时间极其敏锐的残月天狼,祂几乎立刻就能说出凤长风和乔悄在一个密不透风,隔绝外界,想做些什么外人和外妖都无法知晓的地方,到底待了多长时间。
残月精准地将这个时间说出,一字一顿:“一炷香。”
想做什么,恐怕都能做了,看凤长风衣衫不整的模样,恐怕还做了不少祂绝对不会舍得自己主人对祂做的事情。
白爻直觉最为准确,只是稍微确认昆水的唇色没有变化,就放下心来。
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将头撇过。
仿佛只是一个置身事外,对此完全不好奇的路人。
乔悄也知道一炷香时间有点长了,她在其中的体感时间并没有那么长,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眼下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抚残月。
“我们之前不认识,刚才是出了些意外,凤……”
凤长风接过话:“长风。”
乔悄艰难道:“长风……前辈及时扶住我,免得我受伤。实在是太感谢凤前辈了。”
话里话外都是想要撇清关系的意思。
凤长风掩去唇角的笑,“嗯,你我二人之间无需多谢。”
乔悄:“……”
她可以肯定这个看上去十足淡漠,似乎风轻云淡,如流风回雪一般清澈澄明的妖绝对没有他的气质那般单纯无害。
凤长风见乔悄确实是为难,在满足了突如其来想要逗弄她的想法之后,微微示意众妖安分一点,不要问东问西。
大妖们也很给面子,都没有继续再纠结着这个问题不放。
残月没有说话,但是祂的一双浸染月夜的双眸紧紧盯着乔悄。
乔悄示意祂过来。
残月下意识过去。
乔悄伸手轻轻摸了下祂的肩膀。
抱歉了,这些大妖们的个头不知道为什么,超出常人的高,她伸手只能够到肩膀。
残月的双眸浸染了星月。
乔悄叹了口气。幸好都是一群妖,小动物想的和人类还是有些不同的,这些轻微的触碰在祂们看来,很可能就是很随意的接触。
她抬眼下意识看了下凤长风,却发现凤长风一直在注视着她。
她松了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迟疑地在适才想的话后面补了一句:或许吧。
她其实感觉这些妖也没有说什么,但是怎么就感觉气氛那么的诡异呢。
总有一种,好像辜负了什么,有一种道德上面的谴责。
但是事实上她左思右想,思来想去,仔细求索,发现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做。
乔悄再次叹了口气。
人类和大妖们的思绪总是不太相似的。
大妖们虽然没有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也只是为了放过昆水,让明显显得很是为难的昆水得以逃离凝滞的氛围,稍微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