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扬刚想转身看怎么回事,眼前突然一黑,陈柏深摁灭了灯,压下来,动作娴熟和她额头相抵。
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又骤然停下,专属于刚洗完澡后的温热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赵清扬屏气稍许后得以喘息,刚好双眼也适应黑暗,便屈手抵在他下巴,让他不能再靠近半寸,“你放开我。”
陈柏深没再往前。
赵清扬眼神倔强,像海面上一艘不甘沉底的船,不甘心就此被包裹进他眼底的暗涌,同时也下意识屏息,做好下一秒将要被拖入水中拼死反抗的准备。
她总是这样,一到争吵的时候,什么都不要,只想赢。
陈柏深在她眼里看不到想和好的服软态度,又舍不得这咫尺距离,几番博弈之下,赵清扬趁他松懈,将他一把推开,接着严肃丈量两人之间距离,确保在安全范围内。
但陈柏深除了没亲到她,其他地方都贴得严丝合缝。
显然不安全。
但她用尽了力气也只能将他推到床的另一边,想伸脚去踹又怕被抓住脚腕任他摆布,想来想去,还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嘴也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要睡就好好睡,想谈就认真谈,有事说事,没事就睡觉,别跟我动手动脚。”赵清扬瓮声瓮气道。
陈柏深像没听见,轻轻扯了扯她的被子,“我没有被子盖。”
赵清扬意识到自己把被子都卷到了身上,只好坐起来,费劲分一半给他。
才躺下侧身背对,陈柏深又一团火似的挨了过来,“冷。”
赵清扬任他把手搭上腰,刚闭眼,一道温厚的声音从耳后低低传来,勾得她浑身肌肉连筋带骨地发酸发软,“我不想吵架。”
赵清扬口是心非,“我也不想。”
“中午为什么突然不理我?”陈柏深贴得更近,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不想吵架,所以跟你没话说。”赵清扬不近人情道,“你有情绪也不吭声,我跟你学的。”
身后人真不吭声了。
一阵寂静之后,赵清扬终究忍不过他,直截了当戳破窗户纸,“我知道你偷看我手机、擅自删掉贺延、故意让郑博文回来为你说话,我都知道。”
“我让博文回来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他在那边过得不开心,但这些年一直不舍得回来。”陈柏深说。
赵清扬马上被转移注意力,转过来面对面问他,“为什么不回来?”
陈柏深见她不懂,便只说了一半,“回来一趟比较麻烦。”
赵清扬不信,“但你让他回来,他不就马上回来了。”
陈柏深笑,“所以,看在他辛苦回来一次的份上,能原谅我吗?”
赵清扬不吃这一套,马上又转过去背对他,“两码事。”
“你想和我吵架,一直惹我生气。”言归正传,陈柏深说。
赵清扬咬唇,“是又怎样。”
“清扬,我们之间不需要吵架来解决问题。”
“那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看待贺延?”赵清扬说,“你每次都表现得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但你把他从我的手机里删掉了。”
陈柏深静默一会儿,缓缓道,“如果你不在乎他,我觉得他是一个情绪外放、很纯粹也很任性的普通人,如果你还喜欢他,我讨厌他。”
“我的态度取决于你对他的态度。如果你放不下他,我不会勉强你,如果你觉得他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可以帮你,所以不用给自己压力,你遵从你的内心就好。”
赵清扬才不想听这些好话,更不想再回避下去,一个翻身面向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却不可抑制在颤抖,“你怪过我吗?”
说完又硬撑着强调一遍,“你跟我说实话。”
陈柏深静静和她对视,手指勾下她嘴边碍事的布料,小心翼翼吻上来,“我不舍得。”
他吻得轻,赵清扬很容易就逃离。
这不是她想听到的回答。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因为感情而混淆的是非,总有一天会随着感情变淡而遭到反噬。
她不想埋下隐患。
陈柏深察觉到她的抗拒,没再强求,退一步只贪求她的气息,隔着发丝吻她发顶,“对我来说,你没有做错什么,贺延想弥补他的遗憾,我也想追求我的幸福,但你先选择了我,所以我比他幸运。”
“他比我勇敢,你们都比我勇敢,如果人生再来一次,你未必会选我,所以我不想重来,也不敢重来。”陈柏深说,“我一直没有什么好运气,也不擅长选择,努力总找不对方向,换来了很多错过。你搬进来之后,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真正接受你选择了我这个事实。”
“我以为我会一直孤单,但是你来了。”
就算起初只能卑劣地汲取她的愧疚心当作养分,他也甘之如饴。
赵清扬想起自己入室抢劫一般的求婚,仍觉得是一场不成熟的胡闹,“我说说而已,谁知道你还真答应了。”
陈柏深无声笑笑,想起赵清扬提出想结婚那一晚,他半夜睡不着,凌晨四点多回了一趟爸妈家,等到六点,二老起床,才向他们问了意见。爸爸给他的建议是先自稳而后爱人,只要他想好了,就放手去做,妈妈的意见是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她,无论如何,身体最重要。
平稳康健,方能细水长流。
他们庆幸他能圆满年少遗憾,也告诫他,一时心动难得,长久更需要用心经营。
他认真记下,生怕一觉醒来赵清扬会反悔,匆忙赶回家,回到家门口又怕吵醒她,于是在门外冷静了一个多小时,顺便下楼买了早餐,直到听见里面有人走动,这才开门进屋。
吃早饭时他也不敢主动提结婚的事,等赵清扬开口问他户口本在不在家里,这才如实招来。
之后的事,水到渠成,如梦似幻。
如果没有贺延出现,给他当头一棒,也许他还要浪费很多时间去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他南柯一梦。
某种程度上,他也受益于贺延的出格,让他能够顺势而为。
“可是你怎么知道你还会喜欢长大以后的我呢?你一直说爱我,但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赵清扬问。
“有很多。”陈柏深想了想,说,“你觉得无关紧要的小事,都是我爱你的理由。”
“比如?”赵清扬想不通,她顶多找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心情好跟他亲两口,心情不好就对他发发脾气。
这也能成为爱的理由?
陈柏深想了一会儿,“秘密。”
气氛都烘托到了这里,还卖关子,赵清扬负气转回去背对他。
她动作幅度大,故意一甩头发,陈柏深猝不及防被铺了满脸,反而勾起手指饶有趣味把玩起来,“再过两天我要回去上班,能送送我吗?”
“什么时候?”
“早上。”
“不想早起,不送。”
“好吧。”
赵清扬安静几秒,又用力转回来,“你就不能跟我撒撒娇?”
陈柏深早有预料,黑暗中依靠本能吻上她嘴角,“你看,我希望你转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我爱你。你转回来了,我就可以告诉你这件事。”
猝不及防被表了白,赵清扬不自在抹抹嘴角,“......你一共休五天,第四天晚上去又不迟,而且不用重新打扫卫生,你也熟悉了周围环境,晚上等我下班再去好不好?”
陈柏深笑着拒绝,“晚上送的话,你回来就太晚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晚点没关系。”
“我会担心。”
赵清扬纠结半天,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折中的办法,磨磨蹭蹭将半边脸贴上他胸膛,答应,“好吧。”
出发返工前一天晚上,赵清扬做好心理准备,定了换工作之后第一个早上六点的闹钟,为以防万一,又陆续定了六点十分、六点十五分和六点二十分三个闹钟,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走进书房熟练爬到陈柏深腿上,好声好气跟他商量,“明天我要是起不来,你把我抱上车,你来开车怎么样?”
陈柏深腾出手护住她以防她掉下去,另一只手关掉电脑,摸摸她脑袋,“不用非要送我。你在家里多睡一会儿。”
“这不是上次没送成功。”赵清扬总有奇奇怪怪的执念,“你按我说的做,绝对万无一失。”
“我来开车也叫你送我?”陈柏深笑。
“哎呀,怎么不算,”赵清扬将他只在工作时才戴上的黑框眼镜摘掉,双手捧住他的脸,往他唇上轻啄一下,“这样算不算?”
“你耍赖。”陈柏深笑着看她,“当然不算。”
赵清扬急了,又亲,“还不算?”
一两次轻啄总不尽兴,陈柏深抬手将她抱到书桌上坐好,认认真真落下一个绵长的吻。
赵清扬亲完继续追问,“真不算?”
陈柏深拿她没办法,将人打横抱起,走回房间,“算。”
赵清扬被放上床,将他支开,“你回去睡吧。明天还得早起,今晚就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