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太凶了吗？
裴格瞬间屏住呼吸，突然前方奚见清开了数枪，那颗不知道来自谁的眼珠直接被震掉了下来。
他的探照灯追着它而去，一时间众人也看见了。
观栩蹲下来，用刀尖轻轻拨弄，还有弹性，离体时间不会太长。
这座山里的变异体多为虫类，久不见光，不太可能会长这样的眼睛，而且巩膜占比很高，有明显眼白，比人类眼球直径大一圈，应该来自吸收了人类基因的变异体。
对方从山外而来，在这里受了伤。
他道：“通过D3后先确定虫潮的去向再行动。”
道路尽头的左手边是个斜向上的陡坡，岩壁嶙峋，几乎需要攀爬才能前进，祁阳第一个爬上去，找好稳固的落脚点，用荧光涂料一一标记，确认安全后在上面接应。
右手边是条极为狭窄的隧道，仅半人高，只能蹲行前进，甲虫们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奚见清守住洞口为他们断后。
待所有人都爬上坡后，10队的人凝神听着虫潮的来路和去向，一旦去注意，山体中本就嘈杂的声音顿时变得异常明显，让人很难集中注意力，心情也不由躁动。
它们从下面来，消失在D3中段，到上面去。
看来那里原本就有裂缝，被气体彻底震开，又正巧上方的某条通道内发生了厮杀，血迹和尸块便一路掉了下来。
虫潮是往争斗的方向去吗？
观栩调出立体地图，祁阳听着声音，手指在上面移动，描摹它们的行动路线，最终停在了一片未知区域，再往上似乎隔着什么，让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
是下一次探索他们会经过的地方，这次不会碰上。
于个人而言，观栩现在就想知道具体情况，而做为队长，下次要不要往那边走都得打个问号。
整队集合，奚见清重新走到队伍最前方，路过他的时候，她疯狂明示：“要不要，去看看。”
有东西在打架，打得眼珠子都蹦出来了，不好玩吗。
观栩言简意赅：“出发，前往下一个富集区。”
“……”哼。
与小队相隔一定距离的某条甬道被挤得满满当当，一片漆黑里能看到一只巨大的变异体在向前蠕动。
它的身体两侧生着三对节肢，上半身依稀是个人形，但没有五官，下半身起支撑作用的是数根章鱼般的血红色触手。
变异体前进的速度并不慢，只是腹部血迹斑斑，合不拢的口器不受控制地轻颤，血水和涎水混合着，淌了一地。
忽然，它停住了。
前方道路的缝隙中涌出来无数个黑点，甲虫们发出嚓嚓的声音不断向它逼近，拦住去路。
变异体将节肢扎进岩石中保持身体平衡，两根触手缠绕在自己的腰上，掩住伤口，原本柔软的触手表面开始甲壳化，圆形吸盘的中间裂开一条又一条缝隙，有的翻着尖齿，有的却是眼睛，不停地转动着。
这些异状并没有让虫潮退却，它们疯狂地压了过来，一口接一口咬在同一个地方，一旦破开防御层立刻注入毒液，触手也不甘示弱，缠绕碾压吞噬，发出酸涩的咯吱声。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战斗终于结束，变异体从一个微不起眼的洞口挤了出来，能明显看到有几根触手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断面。
月光落在它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也映亮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它游入水中，脸颊和腹部两侧裂开几条长短不一的缝隙，像鱼鳃一样翕动，触手的顶端硬化，一下又一下似利刃狠狠刺入，速度极快，把湖底搅得一片浑浊。
口器中咕噜噜地吐出气泡，发出的声音被湖水扭曲。
“期，嘶……”
山中不知昼夜，1队和15队根据时间分配作息，守夜全部交给哨兵，上半夜由奚见清和裴格轮值，下半夜是祁阳和袁星河，分别守住队首和队尾。
她正盯着王昶的背包，仿佛光用眼神就能把它看穿，掏出里面的零食。
王昶把背包垫在自己身后：“今天的已经给你了，你想现在就把十天的量干掉吗。”
看他毫不客气地往后一靠，奚见清的表情罕见地泛起波澜：“要被你，压碎。”
“那就别盯着我看，转过去。”
她一边深呼吸，一边安慰自己，可能酥脆的都已经吃完了，嗯，对，就是这样。
严旻在一旁纠结了半天，才攒够勇气把一包巧克力饼干递过去：“那个，要不要？是哨供的。”
上次在6区出任务，似乎看见她吃过。
王昶眨眨眼，嗯？什么情况？怎么还有人跟他抢活？
但出人意料的是，奚见清摇了摇头。
严旻愣在原处，一时尴尬，王昶适时伸手道：“小严，给我吃行不行，正好有点饿了。”
他苦笑一下，递给他：“谢谢。”
本来还想问问能不能陪她一起守夜的，现在看来还是不说为好。
“该是沓樰團隊我谢谢你的饼干，”王昶拍拍他的肩膀，“别太放在心上，我们小蛇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进队后半年了才肯吃我给的呢。”
这话宽慰了严旻不少，他们只是不熟罢了……如果可以，他也想做到给她半年。
正在整理东西的观栩听到这些对话，手上一顿，偏过头看了眼奚见清，在她注意到自己之前又收回了视线。
一行人继续赶路，前往采集点，沿途的地势逐渐抬升，数日后他们已经接近山顶。
哨兵配合向导搜寻嵌在石头中的虹石矿，即便是富集区数量也不多，并不显眼，它多被用于提炼后熔于流银和淬金中。
奚见清的手在岩壁上滑动，却不是寻找矿石，这几天一直萦绕于耳畔的隆隆声和咕咚声越来越清晰，细微的震动通过岩石传了过来。
“我建议，立刻撤离。”她突然道。
观栩：“原因。”
她调出地图，他们现在位于E54，然后缩小画面拖动视角垂直向上，她一指点在山表顶上——那是一汪湖水。
“可能，会流下来。”
只是可能，奚见清无法完全确定，也给不出强有力的理由，便只能定定地看着观栩，企图用眼神征服他。
但在旁人看来……
裴格冲到二人中间：“别吵架，两位千万别吵架！一切以和为贵！”
奚见清和观栩：“？”
我，太凶了吗？
观栩拖动地图重新规划路线，标记出一个又一个节点：“沿着这条路线可以最快离开这座山，途经一片未知区域，预计后半夜抵达A9出入口，但E54海拔很高，出去的道路都要往下走，如果水在这段时间内流下来。”
后面的话不必他说了。
奚见清极轻地眨了一下眼，他所说的都是以同意她的建议为基础，没有犹豫，没有质疑。
叶展信：“我带了炸药，考虑一下？”
众人齐刷刷向他看去。
他面不改色道：“以防万一，现在就是万一。”
E54虽然接近山顶，但也位于湖水正下方，要在这片区域炸开一个逃生出口是不可能的。
观栩指着其中一段撤离道路：“松散的易塌方区，往下炸穿后，水经过这里会先从空洞分流进另一条通道，争取些许时间，也有可能水会从另一端漫过来，如果岩石没有裂隙，会形成一个密闭空间，暂时留存部分空气。
一哨带一向，尽快撤离，奚见清和祁阳带1队队员先走，我和张队随后就来，如果来得及，麻烦回来接应我们。”
这个“随后”可能随着随着就没有后了，众人陷入沉默，神色复杂地看着二人。
奚见清：“可是，如果……”
观栩只道：“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那活着离开就是你们的任务。整队，准备出发。”
“……是！指挥官！”
众人迅速调整背包配重，先把收集到的材料带出去，奚见清仍站着不动，固执地看着他。
见她这副表情，观栩只是笑了一下：“奚见清，一路平安。”
严旻看着二人，一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快得他几乎抓不住，但眼下也没空去深思。
奚见清转身走到一个没有匹配哨兵的向导面前，把自己的包给他，然后蹲下来，意思很明确。
这个向导看了两位队长一眼，很清楚逃生的机会是怎么来的，他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抱紧。”
奚见清只说了这一句，瞬间冲进前方漆黑的道路，这是个下坡，可她的速度完全不减，如果头顶空间允许，她甚至还起跳。
一开始向导睁着眼睛，后来索性闭上了，夺命过山车，看了更害怕。
祁阳也背起一个向导紧随其后，10队立刻跟上，不过两三分钟观栩和张觉就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尽管他们也在拼尽全力。
一场近乎无休止的耐力赛在山中上演，起初祁阳还能看到前方闪烁的光点，后来就消失了，身后队友的喘息声和脚步声一直跟着，前面的那位却再也没见过。